作者简介 叶戈尔·伊萨耶夫(1926— )苏联诗人。社会主义劳动英雄(1986)。苏联作家协会书记。他于1926年生于沃龙涅什州的科尔谢沃村,1943年,17岁的伊萨耶夫参加了反法西斯卫国战争,亲眼目睹了激烈的战斗和死亡。他曾跟随苏军打倒德国。战后,他在驻欧苏军中继续服役5年。在此期间,他目睹了德国和其他欧洲国家的和平复兴,并有机会接触了一些原希特勒军队的士兵,这为他以后的诗歌创作提供了基础。伊萨耶夫自1945年开始发表作品,主要是写一些抒情短诗。1953年,他发表了第一部长诗《在多瑙河的波涛上》,描写在德国服役的苏联军人的生活。1955年,他毕业于高尔基文学院,开始专门从事诗歌创作。伊萨耶夫代表性的作品是他的两部长诗《记忆的审判》和《记忆的远方》。他由于这两部长诗的发表而一举成名。这是他的诗歌两部曲,前者花费了作者6年时间(1956—1962),后者花费了作者12年时间 (1965—1977)。作者因这两部长诗而获得了一九八○年度的苏联最高文学奖——列宁奖金,从而在苏联当代诗坛上占据了重要地位。80年代伊萨耶夫还创作有长诗《25点钟》(1984)、《我秋天的田野》(1984)、《猎人打死了仙鹤》(1985)。
内容概要 他走进莱茵河畔的田原,在他的周围,大地处于一片蓝色的烟雾。大地慷慨无私,与你分享自己的劳动、自己的果实。但遗憾的是,大地不是你的大地,正如那家工厂、那几朵云彩、那一阵轻风。等待你的回答将是“失业”。可那时呢?那时他无视一切,只知道吃喝睡觉和铸造子弹。他的记忆啊——已经“上了锁”,免得妨碍生存! 他这样想着、走着,突然,大地在眼前展开,一片荒芜、断垣残壁。赫尔曼·霍尔斯特迈了一步,停了下来,心想,他还在三十年代就曾站在这里。他,二十三岁,穿上了法西斯军队的制服。纳粹的信条压抑了他的自然人性。在一座阴森可怖的打靶场,霍尔斯特接受射击训练。在他面前三百步的地方,站着一个人形靶标,它不辨善恶,眉目不清。“开火! 开火! ”他无动于衷地射击。他学会了杀人。自动步枪发了狂,他自己也象一杆自动步枪,推赶着死亡的波浪,年复一年地屠杀着,从一个国家杀到另一个国家,向许多年以后播种着痛苦。当霍尔斯特还分辨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的时候,他的父亲就被训练残杀无辜,枪杀俄罗斯人,最后又被俄罗斯人所枪杀。儿子终于长大了。象父亲一样,当了士兵,从巴黎到贝尔格莱德,他干得出色。他不知道眼泪,也不知道恐惧,由于杀人有功,获得了铁十字奖章。他竭尽全力,不怕流汗,几乎一生一世都在制造死亡。这儿无法种田,这儿没有花园,没有牲口,没有陵墓,这儿是杂草理想的居所,这儿是凶手训练的场地。他独自伫立,眼中饱含着苦味的忧愁。他不再是二十三,早已过了四十。他快速走进房间,把子弹放在桌上。洛塔忽忙闪开,失声尖叫,盘碟掉落到地上。而霍尔斯特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向她解释说,“没关系,这子弹不会咬人。”他把已经荒芜的射击场变成一桩有利可图的生意,把多年以前的子弹头挖出来,化成铅去卖钱。化铅时,子弹忽然流下了铅泪。一滴接着一滴。霍尔斯特看着,抑制不住微笑。而妻子却为之一惊。儿子走向父亲,问: “难道子弹会哭吗?”屋内顿时沉寂下来,好象有人悄悄地在一瞬间把死者抬进了房间。窗台上的时钟就象锤子一样敲击、敲击。最后,洛塔答道: “只有人在非常痛苦、非常难过的时候才会哭。”后来妻子哭了,而霍尔斯特却解释说: 化铅的子弹头远远贵于葡萄。地球在旋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而又有多少人安息在战胜国和战败国的山岗! 夜色已经飘浮在莱茵河上。霍尔斯特已经睡熟。突然下起了雨,响起了雷声。霍尔斯特从朦胧中惊醒: 打仗啦?他们的隔壁住着没有双腿的库尔特。他坐在长凳上,裤子就象旗帜一样被风拍击……他在院子里看到孩子们在玩打仗的游戏,联想到未来战争的恐怖。他深深地吸烟,向霍尔斯特讲述战争的罪恶。“首先,我想着那些不幸遇难的人,其次,我还想着你们这些活着的人。因为我自己一半活着,一半死在前线。有时在夜里,我飞向不知去向的地方,就象一根烧焦的木头。我的两条腿离开我,向前飞奔去冲锋。大地在燃烧,海洋在燃烧,我的拐杖在燃烧,门窗被火海所吞没。猛然惊醒,发现天色已亮。你要记住,孩子们正在长大。他们现在玩的是血腥的游戏,轰的一声,霍尔斯特二世——你的儿子鲁迪,就会飞上星空,连衣袖和扣子都不会剩下。你要记住啊,霍尔斯特,战火又烧起来了。轰的一声,城市成为碎片,只有阴影喊着我们和从前人们的名字。”他沉重地叹了口气,又说: “我是一座纪念碑! 真该把我这个活人放到街心公园的台座上,当作直观教材,把拐杖交叉成十字,让行人记得最初的枪响。”他沉默下来,眼里充满着哀伤,而霍尔斯特心里想的仍然是他的铅。记得在1934年,他俩都在兵工厂弹药车间工作。铅流动着,子弹不计其数,一切都那么简单。霍尔斯特站在机床旁边,工作就是工作,后果是无所谓的。弹药车间同通心粉车间是一样的。就这样干了6年,直到23岁。那时他热爱生活,喜欢划船,为自己的初恋——玛丽献花、欢唱。在他身边工作的是汉斯。这是个不太谨慎的小伙子,他当着众人的面,走向机床,说弹药车间就是死亡车间。下班时说,“把手好生洗洗,铅有血腥味和烟火气。”他成了车间里危险的怪人,被解雇了。真不走运!后来他不得不上前线打仗,当了俘虏,受到苏联方面人性的待遇,认识到法西斯战争的罪恶,从此再也不愿打仗。记忆——是伟大的,她在黑暗中飞翔,她在大地上行走,她是赤足的记忆——小小的女人。她的眼里,一忽儿是寡妇的孤独,一忽儿是母亲深沉的悲哀。她出现在霍尔斯特的梦幻中,代表人民对他进行审判。她对三个主人公表示出不同的态度: “我站起来发出警号! 我向库尔特伸手,我向汉斯伸手,而对你,霍尔斯特,我还不能马上伸手……”
作品鉴赏 长诗《记忆的审判》是苏联60年代战争题材叙事诗的代表作。写的是关于伟大的卫国战争的记忆。作品通过对3个曾经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德国士兵的战后生活以及对待战争不同态度的描写,表现了反对侵略战争和和平必定胜利的思想。长诗尽管是战争题材的叙事诗,但并不是直接描写战争,而是通过对战后生活的描写来回忆战争,使制造死亡、残酷杀人的战争参与者遭受“记忆的审判”。长诗构思完整严谨,塑造的人物形象鲜明、典型。其中着墨最多的主人公是霍尔斯特,他是法西斯战争的工具,同时又是战争的受害者,战争使他丧失了一切常人的秉性,从一个热爱生活的小伙子变成了一杆无动于衷地狂热杀人的“自动步枪”。这个战争的罪人甚至在战后对一切都麻木不仁,唯独还从战争中捞取好处,将子弹头挖出来化铅卖钱(实际上也是象征着准备战争)。作者在描写他时,从人性与战争的对比、反衬来揭示这一人物的性格特征。是战争扼杀了人性,人性与战争的矛盾,也是长诗中的基本的矛盾冲突。正是在这种冲突中,表现了对法西斯战争的愤恨和审判。作品中另外两个主人公——汉斯和库尔特——是作为霍尔斯特的对立面来描写的,是具有强烈反战情绪的正面人物。汉斯几乎被表现为一名为和平而斗争的人,反战精神最为强烈。库尔特是战争的牺牲品,战争使他失去了双腿,他对战争充满了义愤,对未来的战争也充满了恐惧,对自己曾参与法西斯战争充满了悔恨之感。作者借他向霍尔斯特的倾诉,反映了自己强烈的反战思想和对战争与和平的深思。作品中主持审判的正面人物是“记忆”的形象。作者给这个记忆加上了形象性的特征:一个赤足的“小小的女人”。她是作品中的第四个主人公,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正面的形象。她既是人民的化身、正义的化身,代表人民,代表正义,对战争的罪人进行审判,同时又是作者思想的体现者,是作者心目中的良心和道义。她代表作者,表现对不同人物的不同的态度。她对霍尔斯特之类的人进行审判,而对霍夫曼·库尔特和汉斯等认识并且控诉战争罪恶的人表示称赞。这个“赤足的记忆——小小的女人”的使用使得抽象的道德概念有了形象化的特征,富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然而,这个体现正义和良心的形象,则是一个弱小女人的形象,她也只能用“记忆”去进行抽象的审判,因而显得孱弱,显得单薄。长诗在艺术方面颇具特色,抒情与哲理交融一体,代表了苏联当代诗歌的发展倾向。在风格上,作者则采用了一种进行曲一般的严肃的格调。为了加强作品的艺术感染力,作者在诗中采用了许多现代派诗歌艺术的技巧,特别是吸取了象征派的表现手法,充满了寓意深刻的描绘。诗人有时还使用极度夸张等荒诞手法,在他的笔下,影子会发出嚎叫,铅块会散发出血腥味和烟火气,或忽然流下泪滴,甚至连人的双腿也会离开人体,冲锋向前。因此被苏联评论界称为“鲜明的、非常现代的长诗。”长诗出版后,博得了众口一词的承认和广泛的好评。认为这个记忆的审判是严峻的、无情的,认为这部“充满了对战争痛苦的回忆和时代的动荡不安的描写”的长诗,是“最有力的反战作品之一”,是“最显著的作品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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