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森林里有一只狐狸,很想做百兽的王。但它太普通,没有哪个服它。它被狮子老虎们赶出森林,逃进一个住人的村子。 由于惊慌,经过一个染坊时不小心掉进了靛缸里,染了一身蓝,太阳一照,一身毛象蓝宝石一样发亮。它回到森林,别的狐狸看见他,很惊奇,小心翼翼问:
“您是谁?请问是哪里来的?”
狐狸灵机一动说:“我是天上来的,天帝派我来做四只脚的王。你们数数自己的脚,若是四只的,就要听我的口令。”
附近的百兽风闻天上下来个王,不大相信, 跑来一看,都为它那一身蓝湛湛的光泽所眩惑。都数数自己的脚,是不多不少的四只,就慑服了。狐狸点了一只大象作它的坐骑,几头狮子老虎充当卫士。大象、狮子和老虎也不敢反对。于是狐狸就坐在大象背上,带着老虎、狮子出外巡游。所到之处的百兽见了这番威仪, 哪个不敬畏呢?都跪在路两边山呼“万岁”。狐狸的侍卫们见了这种场面,也不知不觉地平添了对狐狸的许多敬畏, 更加俯首贴耳了。它真成了百兽们的王。
可是日子一长, 染上的颜色就有些消褪。狐狸急了,就重去村子里找到染坊往靛缸里跳,被人看见了。人问: “什么东西?哪儿来的?”
狐狸想起上次的成功经验,就说:“我是天上来的,天帝派我来做两只脚的王。你数数自己是几只脚……”
人并不数脚, 只是提脚一踢, 它就再次跌进染缸里,淹死了。
——哈萨克族寓言(节选自《中国少数民族寓言故 事选》)
这则寓言可以当作《战国策》中著名寓言“狐假虎威”的续篇。作品虽然以狐狸为嘲笑对象,但我们可以撇开这一点, 因为在寓言描绘的王国里,处处弱肉强食,不是狐狸为王便是狮子或老虎为王,我们分不出孰优孰劣。我们不妨抱一种超然局外的态度,着重挖掘其所蕴藏的社会心理学内涵。
狐狸凭什么做了百兽之王呢?在误落染缸之前,它早就想做王,但谁也不买它的帐。一入染缸,身价百倍,奇特的毛色使它可以冒充天帝派来的大王了。连凶残的威力无比的狮虎们也敬畏它。这可信吗?
这其实是一场造神运动的全过程的象征性展览,从起始、发展、高峰到收场。造神运动往往是由每一个信神者参与的集体无意识的创作活动,而被造者应当具备适应这种创造的条件(如狐狸具备了一身奇异的毛色)。那么,百兽们的“集体无意识”具有怎样的特点呢?
真正的根基在于它们相信一个“天帝”的存在。“我是天上来的,天帝派我来做四只脚的王。”奇异皮毛的作用。只在于是天帝所派的物证。皮毛象征天帝的存在,天帝增强皮毛的威仪。以有形的皮毛蕴含无形天帝的神秘,集体无意识的流云散雾归附和物化成了一个固定的具象,形成了一个有巨大能量的心理场。人们处在这一心理场的引力之中,便难免不走向拜神的庙堂。已经初获成功的狐狸带着侍卫巡游,“所到之处的百兽见了这番威仪, 哪个不敬畏呢?都跪在路边山呼‘万岁’。”而“狐狸的侍卫们见了这个场面,也不知不觉地平添了对狐狸的许多敬畏,更加俯首贴耳了。”心理场的力量于此可以想见。于是,“它真成了百兽们的王”。
所以,主要的是百兽而不是狐狸本身,把狐狸塑造成了神。即使不是披着宝蓝色奇异皮毛的这一个,它们也会另造一个。
狐狸的行骗当然应该嘲笑谴责,但重要的是“百兽们”如何进化到具有“人”的意识,否则狐狸王朝还会一代代延续下去。寓言结尾处,真正的人用脚一踢便结果了“狐狸为王”的时代,颇有深意。
这篇寓言艺术上也很有独创性。“染毛狐狸”的形象运用到社会领域,将是对那类不学无术的欺世盗名之徒的绝妙讽刺。因狐狸的染毛来比喻欺世盗名者的种种漂亮外衣,是这则寓言最使人叹赏的艺术构思。
这个故事,来源于印度而广泛流传于西藏、新疆、青海各民族中间,情节大同小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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