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伟哉
〔梗概〕春天来了,老榆树苏醒了,它在和风中抖动着手臂和须发,在阳光下舒展着血脉和筋骨。
它真是一棵老榆树,再过半年,就该是它的一百零四岁生日了。
它的腰可真粗,足有二百一十八厘米。
它的个子可真高,二十八米,超过了三层楼房。
就在老榆树披上嫩绿的新装的时候,三层楼的一个窗台上,摆出了一个雪白精致的小花盆,花盆里栽的是一棵四季海棠。
这四季海棠肥厚的叶片油亮油亮的,粉色的花朵挂满枝头,不过,它每天只在窗台上呆个把小时,只要阳光一移走,它便马上被主人端回屋里。
老榆树想起来了,这盆四季海棠去年也是在这个时候出来晒太阳的。到了盛夏,它倒是几乎天天呆在阳台上,只是遇到暴风雨,才会被端回屋里,到了深秋之前,它就再也不会出来了。
就在四季海棠又出来晒太阳的时候,老榆树主动向她问好,不想竟把她吓了一跳,心里暗暗骂了一句:“丑八怪!”
老榆树又问四季海棠,这种不经风雨的生活方式,是不是该改变一下了。四季海棠心里却说:“老不死的丑八怪,懂什么?这才正是我的幸福!”她又忍不住问老榆树:“你的生活有什么意思?风吹日晒,雨淋雷轰,那也算生活?看你那身又粗又黑的皮,有什么好?老榆树听罢却语重心长地说:“在大地之上,在长天之下,栉风沐雨,历曝经寒,这才是有价值又有意义的生活呢!
四季海棠烦得捂上了耳朵,她实在不想再听老榆树讲下去,她认为自己活得很好。
老榆树没想到四季海棠竟不乐意讨论什么是有意义的生活和应该怎样生活,于是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那以后,一连有七八天,四季海棠始终没在窗台上露面,一直到第九天上午,她又出现在窗台上,这回,身上还罩着一个透明塑料薄膜罩子。于是老榆树又关心地问她这几天怎么没露面,是不是伤风感冒了。
四季海棠显得极不高兴,连理都不理老榆树,浑身都显出一股子傲气。
可是,老榆树竟不会察颜观色,还一再地问她的身体,于是四季海棠没好气地说:“我前几天去公园参加盆展比赛去了!”老榆树一听,忙问她取得了怎样的名次。这时,四季海棠立刻又陶醉在那些夸赞她的言语中了,只是不大乐意回答老榆树。
这时,老榆树像是感到了某种程度的侮辱,便不再说话。它向辽阔的天空伸出自己的一千条手臂,向深深的泥土延伸自己的一万条根须,自尊地挺起胸膛,昂起头颅。
春去夏来,烈日炎炎。
四季海棠连夜间也不必回屋里了,在它看来,这窗台是广阔伟大的,它的日子是最惬意的。它既看不起老榆树的苍老、粗糙,也蔑视地面上的青草小花。瞧,它们多累呀,要自己去吸取养料、水分,而我,有主人的精心照料,我多舒坦,我多自由!
可是,不知怎的,过了些日子,四季海棠渐渐打不起精神了,花也凋了,叶也蔫了,发出了一声声有气无力的叹息。
想到她以前那副傲慢神气劲儿,老榆树本不想理她,但一看她一身病态,老榆树又发了善心,问她是怎么回事。
原来,主人到山里避暑去了,把四季海棠忘在了窗台上,她都快要渴死了。
对四季海棠的遭遇,老榆树无比同情,但却也无能为力,只能伸出一部分手臂为她遮挡那强烈的阳光,使她多得到些荫凉。这足以使四季海棠感激不尽了。
不幸的事终于发生了。有一天傍晚,狂风卷着暴雨,劈头盖脸地袭来,那棵四季海棠连同她栖居的雪白的花盆,被刮到阳台水泥地面上,摔得粉碎,本来就奄奄一息的四季海棠,此时腰断臂折,她有气无力对老榆树哭诉说:“榆树老翁,我毁得好惨呀,这是为什么呢?”
老榆树勇敢地抗击着狂风暴雨和闪电雷鸣,他大声回答四季海棠说:“如果春天那次我们能把讨论进行到底,如果你能听从我的劝告,怎么会有今天这结局呢?”
回味着老榆树的话,看着自己这副模样,四季海棠悔恨交加,痛苦极了。
〔赏析〕故事中的老榆树和四季海棠是现实生活中的两种人的化身。
一种人深深扎根于祖国大地上,扎根于人民群众中,从中汲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不断充实、完善、壮大自己,从而具有顽强的生命力。这种人视人民的幸福为自己最大的幸福,与大地母亲同呼吸共命运,他们的思想是无比充实的。
而另一种人对幸福的理解是完全错误的,他们把外表美作为自己生命的全部内容,他们只满足于过舒适的生活,不去奋斗,不思进取,经不得任何困难和挫折的考验,最后只能落得个自我毁灭的可悲结局。
〔作者简介〕孟伟哉,1933年生,山西洪洞县人。当代著名作家。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昨天的战争》(第一部、第二部);儿童小说《小英雄嘎娃》、《松林琴声》、《归途》,长诗《英雄像》、《“吃草”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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