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香片》在1943年7月刊登于《杂志》第11卷第4期,是张爱玲发表的第三篇小说,张爱玲笔下的一种另类男性角色,就是这部作品中的主人公——聂传庆。故事为我们讲述了一个少年寻找自己“真正的父亲”的故事。
聂传庆的家以前在上海,后来全家迁到香港居住。虽说他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四岁时却没了母亲,从此便失去了母爱。又因为母亲生前不爱父亲,父亲一直怀恨母亲,并且将这种恨迁怒到他身上,他得不到普通的父爱。后来,父亲娶了后母,后母对他更是冷眼相待、嘲讽挖苦。他就是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的,长期地被冷落、被打骂、被挖苦。他于是长成了一个自卑、阴柔,没有朋友,没有快乐的男孩子。
聂传庆的原型
聂传庆就是张爱玲,集恋父与自恋于一身,前面已经分析了他的恋父情结,现在来说说他的自恋情结。在心理学上,我们把有严重的自恋情结的人,称为水仙子式的病人,就是顾影自怜,最后由于极度地自怜,所以死掉的一个人。
按照心理学的理论来说,一个女孩子她没有办法解开的恋父情结,就是没有可能得到回报的时候,她往往是会走向内心,她会从失去的当中找一种补偿,那就是自恋。于是张爱玲在父亲的爱被别人夺走以后,她就形成了她一个水仙子的一个病态的人格特征,就是自卑、自恋、自爱、自私。他们的身世出奇的相似。
看过很多张爱玲的照片,是一个很瘦弱很苍白,肉眼看上去都是很病态的一个女孩子,这和传庆如出一辙。张日后所有的书写其实都是为了宣泄恋父情结的得不到回报,都是对自己自恋的那种特殊人格的一种自我安慰。
而传庆呢,他的白日梦不正是宣泄的一种出口?他深恶痛疾那存在于他自身内的聂介臣,他讨厌现实中懦弱胆小的自己,他的无限自卑体现在他的自我封闭,但是他又幻想假如他是子夜和碧落的孩子是怎样的“积极、进取、勇敢”,与现实强烈的反差可见他的自怜。
他又是自私的,对于丹朱他表现出报复的恨意,甚至希望假借她对他的好施行精神上的绝密的虐待。但结局是丹朱并没有死——他跑不了,命中注定他将一辈子与他的情结相生相死。正如张爱玲自己说,我不断地舔着伤口,舔着舔着对伤口也有感情了。所以这个伤口就伴随她一生,永远永远伴随她,永远永远地出现在她的作品里面。
聂传庆的性格分析
小说中的聂传庆给人一种敏感,脆弱,病态的感觉,张爱玲以自己的弟弟张子静为原型,加上意识流、扭曲变态心理等现代派创作手法,为我们展现了一个精神畸形男孩的悲剧命运。造成聂传庆精神残疾的原因主要有以下两方面:
外在原因:第一,病态的家庭环境。聂家——从表面文字描述上来看,是一个没落贵族的家庭,而作者想要表现的是一个病态的围城。文本为我们呈现的环境是一种荒凉,破败的感觉,甚至带有一些死亡的空洞。
在这个围城式的地狱中,充满着沉默、暗哑、颓废的气息,故事中的“子”被圈进在其中而丧失了使其能够独立健康成长的家庭环境。他的父亲聂介臣,每天邋遢的躺在卧榻上和自己的太太抽大烟,甚至荒唐到了让自己的儿子为他烧烟泡儿的地步。
他对聂传庆的态度也是不理不睬,动辄出手就打,甚至打聋了他的一只耳朵。从表面上来看,聂介臣尽到了抚养儿子的义务:为他出钱读大学,定期还要例行公事的查问他的功课。但这种行为,实质上是一种宗法阴影下的恐惧意识与自我担忧:聂介臣害怕担上“养不教,父之过”的罪名,被亲戚朋友指责自己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但更让他担忧的,是晚年没有人赡养,在孤独中死去的那种恐惧。
无子,意味着男权文化统治体系的崩溃。在他的身上集中了父权文化的阴暗面,格外突出了传统父权社会荒唐和淫靡的本质。这种父权制,将作为“子”一代的聂传庆无情的阉割,权力化为一把阉割之韧,将本应该在青春期有健康成长环境的聂传庆不断地逼向变态、扭曲的绝境。
所以在文本的细节处,不难找出聂传庆形象身上的阴性、女性化色彩,被父亲权力之刃所阉割的儿子无法在正常的环境下培育出其子作为人格主体应该具有的阳刚气质,故而才会表现出一种自恋乃至自伤的“情结”。
第二,“寻父”过程中受挫。在这样的亲生父亲面前,聂传庆无法体会到家庭的温暖。偶然一次机会,他得知了言子夜和冯碧落的那段感情,但这段爱情最终因为门第观念而夭折。
于是,聂传庆开始幻想言子夜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聂传庆”本来应该是“言传庆”。抱着这种扭曲病态的心理,他开始了“寻父之旅”。相对于生父聂介臣的猥琐无能和昏庸荒唐,言子夜显得正面而高大,在“生父”与“假父”的对比中,他开始寻找自己心中真正的父亲。
在这次真幻交织的寻父之旅中,聂传庆开始不断突围。实际上,作为寻父者的聂传庆,一直以来只是想寻找一个有关父亲的符码,而与此同时,在寻找的过程中却遭到了被追寻对象言子夜的漠视态度,并深刻的否定了他的这种行为。
从本质上看,这是一种目的的错位。在言子夜的心中,聂传庆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他们根本就是不同的两类人。聂传庆受挫的实质是“企求父爱的救赎不能缺失血缘的因素,而执着于从本源上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本身就是一场悲剧。”
生父无能,是一个藏在酒精中的“孩尸”。这是一种创伤幻想式的心理补偿,但真像绝不可能等同于幻想,所以传庆的寻父之旅注定是无果的。
导致聂传庆精神残疾的内在原因,是他内心人格的扭曲和精神的变态,体现为以下两个方面:第一,本体与母体的“合二为一”。虽然聂传庆的生母冯碧落在小说中从未正面出场,但她一直以一个隐形人物的身份对聂传庆变态心理的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从字面意义上看,“冯碧落”这个名字源于白居易的《长恨歌》:“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她的出场,就奠定了一种悲剧和无奈的基调。
当聂传庆得知母亲与言子夜的旧事后,他开始幻想自己变成了母亲,代替她去和言子夜“私奔”。然而,幻想是不可能实现的,母亲已经不在了,这仅仅是一种想象上的占有。当从想象回归到现实的时候,聂传庆的梦注定要被无情的击碎,他变成了一只屏风上的鸟。
第二,在“自恋心狱”中不断自恋与自欺。拉康认为:“自恋就是人类个体将他自己着迷于一个从他自己异化出来的意象上,这里迷上的只是个虚幻的镜像,这是异化之恋的异恋。”
聂传庆始终都在处于一种自恋状态之中:他把脸贴在玻璃上摩擦、伏在大理石桌面上自惜自爱、在窗前看到自己的影子与母亲的影子重合、由于耳聋听不到不想听的东西……他的自恋其实是一种自我防卫的表现,由于他内心缺乏安全感,且经常伴随着失落感,所以他经常选择自我逃避和自我保护。
从另一个角度看,这种自恋其实也是一种异恋,他被自己这种异样的表现和特质吸引住了,随后便疯狂地陷入了臆想和自欺之中,在异恋和自欺的双重折磨下,聂传庆开始走向变态和人格分裂。当这种幻想被现实击碎后,他开始疯狂,精神出现崩溃的状态。
具体体现在小说结尾处,聂传庆对言丹朱疯狂的殴打。这实际上是主人公通过其本我的雄性反击而惩戒自己的一种手段,作者为聂传庆所设置的结局是残忍的,因为在转天开学后他还能看见丹朱,他依然会活在一种抹不去的梦魇里,直至精神愈加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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