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里亚神甫是怎样的人
让我们先来看看大仲马是怎样形容法里亚神甫的:
这个人身材瘦小,头发已经灰白,那大概是受苦和忧虑的结果而不是由于年龄的原因;眼睛深陷有神,几乎被那灰色的眉毛所掩没了,一把又长又黑的胡子一直垂到胸前。他那神色疲惫的脸上刻满了忧虑的皱纹,再加上他那个性坚毅的轮廓,一望便知他是一个惯于劳心而少劳力的人。他的额头正淌着大滴的汗珠。他的衣服已破碎成了片,披在身上,已看不出它们原来的样子了。
他看上去六十岁到六十五岁之间,但他行动上倒挺利索,这说明由于长期囚禁的结果使他显得比实际年龄老一些。他那变得冷漠了的心境似乎又变得温暖激奋起来。他很诚意地感谢这样亲热的欢迎,尽管他有些失望,因为他原来以为可获得自由,而现在却只是进入了另外一间地牢。
“我们来看看,”他说,“我进来的痕迹能不能想法去掉。我们要严守秘密,千万不能让狱卒知道。”他走向洞口,弯下身子,轻而易举地把那块大石头拿了起来。然后,又把它塞回原位说:“你挖这块石头的时候太不小心了,我想你大概是没有工具作帮手吧。”
神甫出场的第一句话,是想要去掉自己进来的痕迹。这样的开场,已经足以让人认为神甫是个有谋略而小心翼翼的人。的确,按照书中的叙述,法里亚神甫于一八一一年入狱,也就是比唐太斯多坐了四年牢,算下来已经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内度过了十年的时光。唐太斯已经被几年的牢狱生活折磨得想要去死——让我们看看他自己的想法:
维尔福给他(唐太斯)看的那封告密信在他的脑海里重新浮现出来,一行似乎是用火红的字母写在墙上一般。他对自己说,把他抛入这无限痛苦的深渊里的,是人的仇恨而不是天的报应。
他用他所能想象得出的种种最可怕的酷刑来惩罚这些不明的迫害者,但觉得一切酷刑都不够厉害;因为在酷刑之后接着就是死亡,而死了以后,即使不是安息,至少也是近于安息的那种麻木状态。
由于老是想着死就是安息,由于想发明比死更残酷的刑罚,他开始想到了自杀。
而法里亚神甫却耐住了这样的愤怒而选择继续活下去,并且还用三年时光去自制工具然后挖掘隧道,这是何等坚毅,又需要何等的自制力与毅力!但这种超乎常人的平静,却往往是从超乎常人的苦难中诞生的。
法里亚神甫的经历已经使得他拥有了产生悲观情绪的条件——经历世间的磨难和黑暗。下面我们来看看他是否真的有悲观的情绪。
以下是神甫帮助唐太斯分析真相的一段对话中,神甫的一些语言:
“或许会一事无成。我的精力过剩也许会泛滥成灾。要想开发人类的神秘智慧,必需要经过挫折或遭遇不幸,要想火药引爆就需要有压力。是囚禁的生活把我所分散的浮动的能力都集中到了一个焦点上。在一个狭隘的空间里,它们就有了密切的接触,而你知道,云相互挫击而生成电,由电生成火花,由火花生成了光。”
……
“有一句格言说得很妙,”他(神甫)想完了以后说道,“这句格言和我刚刚不久前讲过的话是相互联系的,即,虽然乱世易作恶,但人类的天性是不愿犯罪的。可是,文明使我们产生了欲望,恶习和不良的嗜好,这种种因素有时会扼杀我们善良的本性,最终引导我们走上犯罪之路。所以那句格言是:不论何种坏事,欲抓那作恶之人。先得去找出能从那件坏事中得利之人。你不在了能对谁有利呢?”
……
“你这个可怜的傻瓜,你知不知道这个诺瓦蒂埃是谁?”
“我不知道!”
“这个诺瓦蒂埃就是他的父亲呀!”
这时,即使一个霹雳在唐太斯的脚下响起,或地狱在他的面前张开它那无底的大口,也不会比听到这完全出乎意料的几个字使他吓得呆若木鸡的了。这几个字揭发了只有鬼才做得出的不义行为,而他就因此被葬送在一个监狱的黑地牢里,慢慢地熬着他的日子,简直如同把他埋入了一个坟墓。而他此时才惊醒过来,用双手紧紧地抱住头,象是要防止他的脑袋爆裂开似的,同时用一种窒息的,几乎听不清楚的声音喊道:“他的父亲,他的父亲。”
“他的亲生父亲,”神甫答道,“他的名字就叫诺瓦蒂埃·维尔福。”
神甫的种种经历使他懂得的比入狱前只在世上生活了十九年的唐太斯要多得多得多。神甫好比是一个已经看破红尘的大师,而唐太斯却是初经世故的懵懂的青年。神甫告诉唐太斯许多事情,就像是这样去教授唐太斯:“你知道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吗?我告诉你啊,这个世界里的很多人本性就是这样这样的……”
那么,这种消极、悲观的情绪和世界观究竟是怎样传递的?
悲观消极情绪的相互影响与传递
正如纪伯伦所说:“在你的许多谈话中,思想半受残害。因为思想是宇宙之鸟,在语言的笼中也许会展翅,但绝不会飞翔。”[10]悲观消极的情绪和思想并不能在神甫与唐太斯的谈话中直接传递。
其实再读神甫的语言,可以体会到,神甫并没有直接用消极的语言与唐太斯交流,没有直接说出诸如“人性本恶”“世界黑暗”这样的词语。神甫对唐太斯的影响是缓慢的、日积月累的。因为一个人的一种世界观在形成后,往往这个人本身不会有太强烈的感受,而是潜移默化地影响他对很多事情的下意识的态度。一个消极的世界观,也不会以消极的语言直接表现,而是将对很多事件的消极的认知传达给别人。
例如,神甫在讲述一件事情时,可以从其积极的意义来讲述,也可以从其黑暗的一面来讲述。而此时,一个消极悲观的世界观就会对他的选择产生影响,让他最终选择消极地讲述这件事情。这样,唐太斯学习到的知识往往就带有了悲观消极的色彩。知识是可以学习的,而消极情绪随着知识一同传递、传播。最终,随着知识的积累,消极色彩就成为了唐太斯看待世界时不由自主(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带上的一种观念和态度。这样,悲观主义情绪和世界观就传递了。
很难界定,一个乐观的水手唐太斯,因为法里亚神甫的影响,变成了一个消极厌世、只为复仇而活的基督山伯爵,这件事情究竟是一个喜剧还是一个悲剧。因为基督山伯爵本身的复仇的正义感是值得肯定的,而他身上的传奇色彩与英雄主义色彩又让他变得十分丰富、丰富的同时复杂起来。
“你身上悲伤的刻痕愈深,你所能承载的欢乐就愈多。……事实上,你想天平一样悬摆在你的快乐与悲伤之间。只有当你全部放下时,你才会感到笃定平和。”相信基督山伯爵在完成他的复仇,最终携海黛远走高飞时,他心中剩下的,不应是那些深仇大恨和消极的东西,而是安详的平静与快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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