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先生走进来。
“我就是,”他说。
“请您再试一试,”我们喊。
他重新走进来。
“这儿是我,”他说。
“不比前一次好多少,”我们喊。
他又一次踏进房间。
“事情和我有关,”他说。
“这个开头不好,”我们喊。
他又一次走进来。
“哈罗,”他喊着,招了招手。
“请别这样,”我们说。
他又作了一次尝试。
“我又来啦,”他喊。
“这回差不离了,”我们喊。
他再次走进来。
“一个你们期待已久的人来了,”他说。
“重复一次,”我们喊。可是,唉,我们迟疑不决的时间太长了,这回他到了外面,再也没有进来,跑掉了。尽管我们打开房门,急匆匆地跑到街上四下张望,却再也瞧不见他的影踪。
(柳维坚 译)
选自《小说界》1982年第4期
【赏析】 微型小说中有的纯用人物对话来推演情节,表现人物的个性和作品的底蕴,甚至近乎戏剧中的表演小品。《登场》便属于这一类作品.读完它,似乎在观看一出戏剧小品演出,给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登场”者是谁? 作品中对这个主人公没有作明确的交代,只是说“一位先生”,因而至多只能确定他为一男性人物。至于年龄、职业、外形等等都是“未知数”。为什么“登场”?作品所提供的情节中并没有作明晰的表露。而“我们”作为一方,是以考官身份出现的。作品也是从这一特定视角,在考察那位先生登场登得如何? 登得好与否? 合乎要求与否?满意不满意等。读者约略可以看出,这也许是一次合格与不合格的现场表演考试。
整个“登场”表演共六次。第一次这位先生走进来,说了一句“我就是”。主考的“我们”显然表示出不满意的回答,要他再试一次。第二次“这儿是我”,把处于主语位置的“我”移作宾语。得到的答复仍然是“不比前一次好多少”。第三次,把“我” 变化着放在句子中间表示,“我们” 仍说“不好”。第四次,可算是来个丢掉“我”的大变化,以通常人见面打招呼用语“哈罗”开头,又遭到“我们”的否定。他似乎有点惘然了,文中虽然并没有用笔墨对主人公内心世界作具体的描述,但他只得“又作了一次尝试”,似乎慢慢地近于失望了,他无可奈何地作第五次的重新登场,说了一句“我又来了”,得到的答复是“差不离”了,尽管它比以前彻底否定的情况要好一些,但还是一种表示没有达到要求的否定词。他再次作了第六次“登场”表演,“一个你们期待已久的人来了”。这里,有了重大的转折,突出了考官的“你们”,特别强调了考官大人们的地位。这个登场似乎使“我们”中一些人得到了某种的满足,他们没有立即否定,表示出一种“迟疑不决”的犹豫,最后,又极不尊重地喊着要他“重复一次”。可这位先生在门外毫无动静,原来他到了外面,或者是因人格上受到重大创伤以后义愤而去,或者是对这样应试已沮丧到极点以后痛心而去。当这些主考先生们想招来再考一考有希望录取他时,遍找无人,他却已经不知影踪了。
六次登场,变换着多种方式,可总不能中主考先生的意,应考的他屈意应变,主考的他们傲慢挑剔。一次登场就是一次对话,而且都只简捷的一句。但这一句话,不仅表示着双方的身份(主考与被考),而且也鲜明地显露出各自活脱的个性,记得鲁迅曾引用过高尔基惊服巴尔扎克小说里写对话的巧妙, 以为并不描写人物的模样, 却能使读者看了对话,便好象目睹了说话的那些人。并且认为“只摘出各人的有特色的谈话来,我想就可以使别人从谈话里推见每个说话的人物”。(《看书琐记》)这篇小说的对话,可以说是对话中的精品,精练而充分个性化,完全可以从双方的谈话里,推见“说话的人物”,也“好像目睹了说话的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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