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未明, 东方无光一片暗,
颠倒衣裳。① 颠颠倒倒把衣穿。
颠之倒之, 忙里那晓颠和倒,
自公召之。② 公爷派人来喊叫。
东方未晞,③ 东方不见半点光,
颠倒裳衣。 颠颠倒倒穿衣裳,
倒之颠之, 颠来倒去忙不办,
自公令之。④ 公爷派人来叫喊。
折柳樊圃,⑤ 编篱砍下柳树条,
狂夫瞿瞿。⑥ 疯汉瞪着眼儿瞧。
不能辰夜,⑦ 哪能好好过一宵,
不夙则莫。⑧ 不是早起就是晚睡觉。
(余冠英译)
这首诗抒写劳动者对奴隶主贵族频繁不已的劳役的怨愤。全篇采用纯粹的“赋”法,但并没有对劳役的繁重艰苦展开正面铺写,而是在 “不夙则莫”的长期劳役生活中截取一个具有典型意义的瞬间——“东方未明”时监工催促奴隶早起的情景,加以集中描写; 在这个瞬间,又抓住“颠倒衣裳”和 “狂夫瞿瞿”两个细节加以突出渲染。这两层集中,把劳役的沉重压迫和奴隶的不满怨愤都凝聚起来了。
一开头就展现出在一片昏黑中奴隶们仓皇起身的情景。“颠倒衣裳”这个生动而富表现力的细节,不仅显示了奴隶在统治者淫威面前囚犯式的本能行动反应——几乎是一听到吆喝便紧张慌乱地摸黑起身,而且瑟瑟缩缩地胡乱穿衣,这才弄得颠倒衣裳,不分上下;而且可以想见监工狐假虎威、一迭连声地穷凶极恶的吆喝喊叫。三四两句不妨看作奴隶们的心理反应: 这颠三倒四不象人过的日子是谁造成的呢? “自公召之”而已。第三句表面上是重复上一句的“颠” “倒”,实际上内涵已经发生了由实到虚的变化。前后对照,正活现出一个行动上慑于淫威、内心充满怨愤的被奴役者形象。第二章从文义上看,是对首章的同义重复。但在情绪表达上,却是在反复渲染中强化。连章吟诵,仿佛可以听到被奴役者越来越强烈的怨愤。文字的更换与句式的变化带给读者的正是这种加强感。
第三章不再采用重章迭句的结构方式。这是由于诗情发展到这里,需要对“劳者歌其事”的“事”作一个明确的交待,并且就势对全篇作一收束。这“事”便是“折柳樊圃”,而催逼奴隶去干“事”的监工此刻正横眉竖眼地瞪视着奴隶。“狂夫瞿瞿”,是奴隶眼中的监工形象。虽只极俭省地画了一双瞪得溜圆的眼睛,却传神地描绘出了凶神恶煞般的形象,不妨说,这就是靠皮鞭和棍棒维持生产秩序的奴隶制生产方式的象征。面对如此凶狠的“狂夫”,奴隶内心激起的是更大的怨愤。“不能辰夜,不夙则莫”,透露出起早摸黑地服劳役,绝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成年累月。这个收束,一方面扩大延伸了“东方未明”的时间,别一方面又深化了奴隶内心的怨愤,收得干脆、有力。
到这里也就可以明白作者何以集中写“东方未明”的瞬间情景。奴隶们白天被迫进行超强度的劳作,只望晚上能睡个囫囵觉,但奴隶主却连这点起码的要求也不予理睬。成年累月的积愤便在这未明即被催起的瞬间爆发。而通过这瞬间的爆发,又正可窥见奴隶成年累月的超强度劳动和非人生活。这正是集中的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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