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彼旱麓,① 遥望旱山那山麓,
榛楛济济。② 密密丛生榛与楛。
岂弟君子,③ 平易近人好君子,
干禄岂弟。④ 品德高尚有福禄。
瑟彼玉瓒,⑤ 祭神玉壶有光彩,
黄流在中。⑥ 香甜美酒流出来。
岂弟君子, 平易近人好君子,
福禄攸降。⑦ 祖宗赐你福和财。
鸢飞戾天,⑧ 鹞鹰展翅飞上天,
鱼跃于渊。 鱼儿跳跃在深渊。
岂弟君子, 平易近人好君子,
遐不作人。⑨ 培养人才万万千。
清酒既载,⑩ 摆好清醇美味酒,
骍牡既备。(11) 备好红色大公牛。
以享以祀, 虔诚上供祭祖先,
以介景福。(12) 祈祷神灵把福求。
瑟彼柞棫,(13) 密密一片柞棫林,
民所燎矣(14) 砍下烧火祭神灵。
岂弟君子, 平易近人好君子,
神所劳矣。(15) 神灵保佑百事成。
莫莫葛藟,(16) 茂密葛藤长又柔,
施于条枚。(17) 蔓延缠绕树梢头。
岂弟君子, 平易近人好君子,
求福不回。(18) 不违祖德把福求。
(程俊英译)
我国上古三代,极重祭祀,既祭祀自然神,更重视祭祀祖先。他们以为国王是受上帝之命,降于人间,治理万民,因此称为天子,死后仍升天为神,如 《大雅·文王》诗中写: “文王在上,於昭于天。……文王陟降,在帝左右。”如子孙祭祀得当,则可获福。本篇即是描写周人的祖先崇拜思想。方玉润说,本诗写的是“祭必受福也。” (《诗经原始》) 本篇大体可分为两部分。前四章写君子 (周王) 隆重的祀神场面,而祭祀的目的是为了求福——“福禄攸降”“以介景福”。后两章是写祭祀的必然结果——神降福于他!
首章以旱山下的榛楛繁盛起兴,接着引出“岂弟君子,干禄岂弟”,“干禄”意为求禄,但前人如段玉裁、马瑞辰、俞樾等都认为这首诗和后面的《假乐》篇中的“干禄”应为“千禄”。如马氏云: “干禄与百福对言, 干禄疑千禄形近之。 此诗干禄岂弟,及《假乐》干禄百福, 干皆当作千百之千,传伪已久,遂以干禄释之耳。” (《毛诗传笺通释》)《假乐》篇有“千禄百福,子孙千亿”句,显然为“千禄”较合理。而本章首以榛楛之“济济”起兴,后言君子得禄之多,前后连接,也是应为“千禄”无疑。二章紧接着描写祭祀的场面: 这位“岂弟君子”,用金玉制成的鲜洁的祭器,盛满香气扑鼻的佳酿,恭敬地献给神祗,神受到感动,高兴之余,自然就降下福禄了。
可是第三章突然在“鸢飞戾天,鱼跃于渊”之后,冒出了“岂弟君子,遐不作人”,初看觉得很不协调: 第二章、第四章都写祭祀,怎么中间讲起“作人”——培育人才的事呢?其实这里自有它的道理。因为古代在隆重的祭祀场面时,有主祭,有助祭。助祭人员的阵容,便可以看出这个国家的人才之多寡。所以《棫朴》一诗在描写祭祀场面时,赞美助祭者“奉璋峨峨,髦士攸宜”。方玉润说:“上篇 (即《棫朴》) 言作人,于祭祀见其一端;此篇言祭祀,而作人亦见其极盛。” (《诗经原始》) 正说出其中的关系。本篇开头两句,写鸟翱翔于蓝天和鱼跳跃于深渊,各得其所,实际上是喻文王之善于用人,能很好地发挥各种人才的特长。
第四章继续描写祭祀的场面之隆重,并把祭祀的目的写明:敬祀神祗,以求大福。
五、六两章,描写君子求福的必然结果:由于他的恭敬与虔诚,由于他不违正道,神灵自然要施福给他。两章均采用起兴手法。五章先以柞棫的兴盛,使人民得到众多薪柴,连写到君子恭恭敬敬地祭祀,神灵自然要加以佑福。“神所劳矣”,“劳”就是抚慰,极应。六章则先写葛藤自然地沿着大树干而爬上树稍,接着连写君子也如同葛藤的自然攀援一般,君子以敬祀神灵的正道求福,自然也能得到福佑。
本篇六章,始终围绕祭祀这一中心内容展开叙述与描写,安排得十分紧凑,篇中多处起兴,具有较好的艺术效果,其中有的诗句如“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实为后人常用的“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这一名句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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