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尸来燕来宁。② 公尸来享受,多安详。
尔酒既清, 你的酒呀清澄澄,
尔殽既馨。③ 你的菜呀喷喷香。
公尸燕饮, 公尸来饮又来尝,
福禄来成。 福儿禄儿双双降。
凫鹥在沙, 水鸭、水鸥沙滩上,
公尸来燕来宜。④ 公尸来享受,吃得香,
尔酒既多, 你的酒呀多又多,
尔殽既嘉。 你的菜呀真好样。
公尸燕饮, 公尸来饮又来尝,
福禄来为。⑤ 福儿禄儿多多降。
凫鹥在渚, 水鸭、水鸥水洲上,
公尸来燕来处。⑥ 公尸来享受,来徜徉。
尔酒既湑,⑦ 你的酒呀滤清爽,
尔殽伊脯。⑧ 你的菜呀干肉香。
公尸燕饮, 公尸来饮又来尝,
福禄来下。 福儿禄儿纷纷降。
凫鹥在, ⑨ 水鸭、 水鸥在水旁,
公尸来燕来宗,⑩ 公尸来享受,坐在高位上。
既燕于宗, 既享受又在高位上,
福禄攸降。(11) 福儿禄儿齐下降。
公尸燕饮, 公尸来饮又来尝,
福禄来崇。(12) 福儿禄儿重重降。
凫鹥在斖,(13) 水鸭、水鸥峡门中,
公尸来止熏熏。 公尸来这儿醉醺醺。
旨酒欣欣,(14) 饮着酒呀喜洋洋,
燔炙芬芬。(15) 烧肉烤肉香又香。
公尸燕饮, 公尸来饮又来尝,
无有后艰。(16) 哪有后患挂心肠。
(金启华译)
奴隶主贵族在祭祖的第二天,为了酬谢代祖先神灵受祀的臣下或死者晚辈的辛劳,设酒筵款待他。此诗是履行这一礼仪时的乐歌。
《仪礼·士虞礼》: “祝迎尸。”郑玄注: “尸,主也。孝子之祭,不见亲之形象,心无所系,立尸而主意焉。”尸既然是祖先的代表和象征,就必须装得十分严肃庄重,在祭祖活动的全程中正襟危坐,态度雍容,不能讲话,不做动作。这种“活见鬼”的角色是很难扮的。尸这种角色既是原始宗教巫术作用发展到奴隶社会的表现形式之一,又成了后代偶像 (包括画像) 崇拜的前身。由于祭祖时尸极辛苦,所以主人在翌日用专门礼节来酬酢他。
全诗五章,用复沓形式,反复咏唱。既记述宾尸的过程,描写酒菜佳美、主人热情,“尸”者继续说上天赐福禄等,又缠绵尽致地抒发谢尸的感情。各章除第五句“公尸燕饮”完全相同外,其余句子大多相似,只换了少数字眼。这些字眼的改换是很讲究的。
各章皆用起兴,以凫鹥在水中自由自在地遨遊,比兴公尸受享时的愉快心情。各章首句末字为“泾”、“沙”、“渚”、“潨”、“亹”,皆交代野鸭、白鸥遨遊之所在。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说: “按《诗》沙、渚、潨、亹,皆泛指水旁之地,不应泾独为水名……在泾,正泛指水中有直波处。”这是正确的,但未深一步谈五个词的差异和诗人之匠心。其实野鸭、白鸥是从水的中流游到沙滩、小州、两水汇合处、深峡中,越游越困难,也越勇毅。相应地”公尸来燕”,吃喝得也越来越高兴,从“宁”到“宜”、“处”、“宗”直至“熏”,从安宁到舒适、安坐、开心直至醉醺醺。赞扬喝的酒是“清”、“多”、“湑”、“欣”,即不仅清醇,而且量多、纯净、味正。吃的肴馔是“既馨”、“既嘉”、“伊脯”、“燔炙芬芬”,不仅味香,而且质高,既有肉干,又有香气浓郁的烧肉烤肉。这些美酒嘉肴,“公尸燕饮”,酒饱食足后,开口讲吉利话。他预祝这位贵族主人享大福、发大财。这“福禄”,从“成”到“为”、“下“、“崇”,直至“无有后艰”,即从福禄很重到有所增益、上天更多赐予、聚积如山,直至进“保险公司”——没有一点点后患。这最后一点,是排除主人的上级止爵收田的可能?还是害怕奴隶暴动败其家财?抑或是消弥自然灾异如火灾一类?要之,高高在上的奴隶主贵族,在极慾享受之中,也还是有“后艰”的。阶级斗争、统治集团内部的斗争(含贵族子弟自身的腐败沉沦) 、人与自然的斗争困扰着整个奴隶主阶级。此诗末公尸“无有后艰”的祝词,隐藏着这一秘密。这对我们认识奴隶社会贵族的心态,极有补益。
这样看来,过去许多学者论断《诗经》中的重章,只是为了反复咏吟,加强效果,不中肯綮。事实是不少诗篇的重章,并非仅出于以同一曲调反复演唱歌词、简单地重复一个意思的需要。作词者扣紧中心,匠心独运地在换字眼中,宕开内容,加深主题,道出了事情的发展变化,情节的摇曳多姿,感情的奔涌腾挪。应该说,这是本诗的艺术特色。
《凫鹥》似为《既醉》之姐妹篇,它同样展示了上古宗教的风貌与流俗,宗庙祭祀的繁缛礼节,让我们认识到奴隶主贵族的穷奢极侈、心理追求与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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