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曰:“鸡鸣。” 女说:“耳听鸡叫唤。”
士曰:“昧旦①。” 男说:“天才亮一半。”
“子兴视夜②,“你且下床看看天,
明星有烂。” 启明星儿闪闪亮。”
“将翱将翔,“干起来啊起来干,
弋凫与雁③。” 射野鸭儿也射雁。”
“弋言加之④,“射鸭射雁准能着,
与子宜之。和你煮雁做美肴。
宜言饮酒,有了美肴好下酒,
与子偕老。祝福我俩同到老。
琴瑟在御⑤,你弹琴来我鼓瑟,
莫不静好。” 多么安静多美好。”
“知子之来之⑥,“晓得你对我真关怀,
杂佩以赠之⑦。送给你杂佩答你爱。
知子之顺之,晓得你对我体贴细,
杂佩以问之⑧。送给你杂佩表谢意。
知子之好之,晓得你爱我是真情,
杂佩以报之。” 送给你杂佩表同心。”
(采用余冠英译诗)
[注释] ①昧旦:天将明未明之时。②兴:起。③弋:带丝绳的箭此用作动词,犹“射”。 ④加:射中。 ⑤在御:在身边。 ⑥来:犹“��”,和顺意。⑦杂佩:集诸玉、石或珠以为佩,谓之杂佩。⑧问:赠送。
[赏析] 人们习惯于用“夫唱妇随”表述和谐的家庭生活,这其实是不恰当的。它多少带有男尊女卑的意识,也就包含着不和谐的因素。而《女曰鸡鸣》这首诗中的男女主人公则处于完全平等的地位,过着真正幸福的琴瑟和谐的生活。就这点来说,它的主题确有永恒的价值。
诗以人物对话的方式展示家庭生活的情景。勤劳的女主人在天亮以前就唤醒丈夫,说:鸡已打鸣,该起床了。男的原有些留恋床第,回说:天还没大亮哩! 女的说:你起来看看,启明星已经亮闪闪了。于是双双起床,唱着歌儿出去打猎。
表现和谐是诗的基调,但和谐的家庭并不像古井水那样始终不起风波,夫妻之间不可能没有分歧,没有矛盾,关键在能够妥善处理。例如开头两人的意见就不一致,而后在女子的开导下,男的转变了看法。“将翱将翔,弋凫与雁。”两人简直就像比翼鸟一样,多么融洽,多么和顺。这样写,既符合生活的真实,又构成开阖动荡的气势,从中可以感受到一种真正的诗意美。
这对夫妇从事的劳作是狩猎,而狩猎的对象只提到凫(水鸭子)和雁。它们都是水禽,由此可以推想这是户水上人家,或者住在水滨,夫妇俩过的是渔而猎的生活。只有驾船出猎,才宜于夫妇同行,男的司射,女的打桨,两人配合默契,所以射则必中,回来时船舱里满载着猎物。劳动创造了财富,也创造了幸福。“弋言加之,与子宜之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射中了凫和雁,可以用来烹调成美味佳肴,而后两人相对而坐,饮酒弹琴,多么逍遥自在。这欢乐,有物质上的,更有精神上的,夫妇之间深厚的爱情是欢乐的泉源。两人互相体贴,互相关心,关系愈来愈亲密,小日子
也就越来越火红。末章“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云云,连续用三个结构相同、意义相近的句子表示夫妇间相敬相爱的情意,就像《卫风·木瓜》那样,用复沓的形式,突出某种行为,浓化某种感情。它还构成回环往复的音韵美,因而便于歌唱。这首诗大概也是燕歌,多用于结婚的喜筵。古时的诗和音乐尚未分家,诗即歌词。朱自清先生认为:“诗与乐分家是有一段历史的孔子时雅乐就已败坏,诗与乐便在那时分了家。”(《诗言志辨》)朱光潜先生在《诗论》里举《周南·麟趾》和《召南·江有汜》为例,说:“诗歌虽已独立,仍保持若干与音乐、舞蹈未分家时的痕迹,最明显的是‘重叠’。”他把重叠分为两类,一类是叠词,另 一类是叠句。这首诗的重叠形式属于后者,重叠是为了便于歌唱,并且唱起来好听,听起来好记。郑玄说《江有汜》的作者便是歌者,“歌者言其悔过以自解说也。”(《郑笺》)《诗经》中有些篇章自身也作了表白,如《小雅·车��》第三章:“虽无旨酒,式饮庶几;虽无佳殽,式食庶几;虽无德于女(汝),式歌且舞。”这位诗作者不只是歌者,而且是舞者。诗、歌、舞三位一体,怪不得特别讲究节律,讲究音韵,而重叠对节律和音韵都起着强化的作用。重叠不等于全然重复,其中有重见复出部分,也有更新部分,总之,有同有异。于同中见异,能同时唤起亲切感和新鲜感。这首诗的末章就是如此。 “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 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 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它由六个短句组成,两两相间相重。每句五字,重复四字,更换一字,更换的字都是动词,尽管数量上很微弱,但在声音(用重音唱出)、意义(全句核心所在)等方面显得很突出,可以说是诗中的“传神阿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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