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门之下①,支起横木就算门,
可以栖迟②。横木底下好栖身。
泌之洋洋③,泌丘有水水洋洋,
可以乐饥④。清水填肠也饱人。
岂其食鱼,难道吃鱼,
必河之鲂⑤? 一定要吃黄河大鳊鱼?
岂其取妻⑥,难道娶妻,
必齐之姜⑦? 一定要娶齐国姜家女?
岂其食鱼,难道吃鱼,
必河之鲤? 一定要把黄河鲤鱼尝?
岂其取妻,难道娶妻,
必宋之子⑧? 一定要娶宋国子家大姑娘?
(采用余冠英译诗)
[注释] ①衡门:横木为门,言其居室简陋。衡,通“横”。②栖迟:游息。③泌:指泌丘下的水。 ④可以乐饥: 一说“乐”为“”字的省借。,治疗。此言泌水可以充饥,《郑笺》持此说。 一说泌水可以使人赏玩而忘饥也,朱熹《诗集传》持此说。二者皆通。⑤鲂:亦即鳊鱼,鱼类中之名贵者。⑥取:通“娶”。⑦齐之姜:齐国贵族之女。齐君姓姜。⑧宋之子:宋国贵族之女,姓子。
[赏析] 这是一首安贫乐道、无求于世的隐者之诗,它使我们透过当时汲汲于名利、沉溺于奢华的风气,看到了另一类人物随缘自足、洒脱闲适的神情气度。
首章描写了隐者的居处和环境。他的住所十分简陋,仅以横木为门而已,不比富贵人家,雕梁画栋,庭院深深。然而这并未使其局促窘迫,相反,他能在此从容潇洒地游玩栖息。门外泌丘之下,一道清波粼粼的河水,正日夜流淌,洋洋不竭,它既可以填肠饱肚,又能够赏玩自娱,从中体会到 一种“知者乐水”(《论语·雍也》)、心无所滞的高雅情趣。孔子曾这样表白其自甘淡泊的心情:“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 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论语·述而》)他还称赞其弟子颜回说:“贤哉回也! 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论语·雍也》)当他听到另一弟子曾点自述其生活理想是“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时,又“喟然叹曰:‘吾与点也!’”(《论语·先进》此诗首章所抒写的,正是孔子曾企慕并一再赞扬过的陋巷箪瓢之乐、浴沂风雩之趣。
如此淡泊高雅的情趣,总是和随缘自足、无求于外的生活态度联系在一起的。二 、三两章即以叠章咏叹之法反复说明了这层意思。古人有云:“食色。性也。”(《孟子·告子上》)甘食悦色,人之大欲。然而真正的隐士,却能够挣脱人的自然本性的束缚:譬如食鱼,凡鱼皆可食,何必定要鲂鲤珍肴? 譬如娶妻,则小家碧玉亦可偕老,何必定要大家闺秀?他们从不追逐食色之欲,只求随缘自适而已。有了这种生活态度,自然也就有了淡泊高雅的情趣,此二者实乃互为因果。
从诗中还可悟出,隐者能独立于当世醉心富贵的风气之外,保持纯真质朴的生活态度,全靠着 一份人格修养的功夫;而此一功夫最终又将他们导入心理愉悦的境界。这种人格修养与心理愉悦的统一,正是自古以来中国儒家的传统。
还须提及的是,古典诗歌中有着大量的吟咏闲适恬退之情的作品,元初方回选评的大型唐宋律诗选集《瀛奎律髓》就曾专列“闲适”一类,并谓其是“诗家之所必有而不容无者也。”若推本溯源,《衡门》一诗当可视为这类作品的滥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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