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首①云飞,江边日晚,烟波满目凭阑久。一望关河萧索,千里清秋,忍凝眸。杳杳②神京,盈盈③仙子,别来锦字④终难偶。断雁无凭,冉冉飞下汀洲,思悠悠。
暗想当初,有多少、幽欢佳会,岂知聚散难期,翻成雨恨云愁。阻追游。每登山临水,惹起平生心事,一场消黯⑤,永日无言,却下层楼。
柳永这首 《曲玉管》,《词律》卷十八,《词谱》卷三十三都认为是双调词,从词的开头至 “思悠悠”止为前段,“暗想当初”以下为后段。叶申芗《天籁轩词谱》则认为全词分三段,从词的开头至 “忍凝眸”为第一段,从“杳杳神京”到 “思悠悠”为第二段,“暗想当初”以下为第三段。此说甚是。按,前两段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 “双拽头”,第三段开头的 “暗想当初”才是“过片”。
第一段开头三句: “陇首云飞,江边日晚,烟波满目凭阑久。”山头云飞,江上日暮,烟波浩渺,这是登楼凭阑所见,是眼前景。“凭阑久”不是景色迷人,而是思之深。接着三句: “一望关河萧索,千里清秋,忍凝眸。”一眼遥望,千里寒秋,关隘山川萧条冷落,是远景,也是虚写,这和杜牧《江南春绝句》 中的 “千里莺啼绿映红”是一样的写法。“忍凝眸”极写对景怀人,非常痛苦,不堪久望。“一望”一作“立望”,与上文“凭阑”重复,显误。
第二段开头三句: “杳杳神京,盈盈仙子,别来锦字终难偶。”写所怀者是在遥远的京城的一位美貌女子,从别后就没有音信了。从词的第三段来看,柳永所怀念的这位居住京城的美女,并不是他的妻子,这里用“锦字”可能是为了说明自己和这女子的关系密切,有如夫妻。或者是为了说明自己应试落第离京,有如昔日窦滔的获罪远徙。接着三句: “断雁无凭,冉冉飞下汀洲,思悠悠。”鸿雁是传信的使者,但眼前慢慢飞落汀洲的零落的鸿雁,却没有带来书信,带来的是深深的思念。
第三段开头四句: “暗想当初,有多少、幽欢佳会,岂知聚散难期,翻成雨恨云愁。”是第二段结句“思悠悠”的铺叙。说当初多少“幽欢佳会”,谁知翻成了今天的别恨离愁。紧接着“阻追游”三字,一笔兜转,言别离之后不能再像当初一样幽欢佳会。“每登山临水,惹起平生心事,一场消黯,永日无言,却下层楼。”正因为旧欢难再,所以每次“登山临水”都要惹起“平生心事”,都要引起无限的痛苦。这次也不例外,也是黯然销魂,终日无言,最终只好走下层楼。黯然之态、痛苦之情可见。
此词写别离之恨,相思之深。写法细密而富变化,第一段先写景,后述情。第二段则先述情,后写景。但不管是先是后,都达到情景交融的地步。第三段则纯是叙事,明白如话家常,娓娓动人。第三段结句“却下层楼”,遥接第一段“凭阑”,使整首词首尾呼应,浑然一体。此亦是大家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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