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在郊野,秋风阵阵的打过来,使我感着他严肃的威力。树在摇撼着,片片的树叶都在无效的挣扎之后飘落了。
“秋是顽皮的女孩”,是英国Rogers Wray说的。我竭力要戴上R. Wray的眼镜,想从这风底摇撼中看出这一个活泼的,胡闹顽皮的女孩的形象,结果我是失败了。我觉得,与其说秋是“顽皮女孩”,无宁说它是粗壮底汉子更为贴切点吧!
同R. Wray一样,我是反对别人所说的秋是悲哀的。但我也不能同意于他的以秋为顽皮的女孩,因为顽皮只能止于胡闹。
夏是一个炙手可热的残忍的暴君。秋便是从暴君的积威下面跳出来的叛逆者,一个粗壮的,耿直的大汉。他跑到都市,跑到村野,毫不畏怯地,大声呐喊着,怒吼着。他高呼着万人拥戴的口号,驱逐炎夏!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宏大,那么的粗壮,人们听了都感到兴奋。他们从这声音中得到解放了。但是另方面,那曾在夏日煊赫一时的,现在却震栗起来了。傲岸的梧桐便是第一个唬得脸儿变了色的。
他是严肃而粗犷,他跑到城市里,摇撼着高耸的旗杆,屋尖。又跑到每一家人的窗口用力打着每一扇窗门,叫人们从床上跳起来。然后又跑到郊野,催熟了稻麦,叫农夫赶快去收割,再跑到大树的旁边,暴怒地,扯下了它的皮,有时甚至折碎了它的枝;把树叶都赶了下来,踢它们直滚到河边,河里。他是这样的不容情地怒喝与鞭挞,激起了许多草木都羞愤得红涨了脸,然后又把它们摔个半死。
秋便是这样的一个粗壮的汉子,第一个跳出来的叛逆者,坚决而又威猛,挥舞着毫不妥协的拳头,把一切尽量破坏,虽然这力量还是不很够,但是由于他的呐喊,应声而来的冬便是他最得力的伙伴,夹了风和雪的帮助,获得了更大的力量,彻底地把一切根本破坏无遗。然后让春来重新把一切再造。
这便是秋,为了重新的建做,首先把破坏的拳头伸出来!硬干,而毫不妥协!这决不是一个顽皮的女孩的胡闹,而是一个好汉的伟大的工作。
马国亮《粗壮的汉子》赏析
人们以往写秋天,多是写草木凋零,岁月煎逼,悲凉萧瑟之感,而这篇《粗壮的汉子》别出机杼,力图赋予一个烂熟的意象以新鲜的意义。他将四季轮回想像成一个征战的场景,从而塑造出一个英勇无畏、豪情万丈的“秋”的形象。
作者巧妙地运用了拟人手法。春夏秋冬,花草树木,一枝一叶都被他赋予了人类的身份、姿态与情感,组成小小的一个人类社会。秋是一个粗壮、耿直的大汉。他高喊“驱逐炎夏”的口号,充当一位叛逆者、先锋者的角色;他奔跑、呐喊、怒吼,不辞劳苦,精力无穷;他敢作敢为,撼醒沉睡的人们,催熟田野里的庄稼;他无情地鞭打趋炎附势的草木,剥下他们的皮,把他们踢进河里,摔个半死。这是一个和以往的秋迥然不同的具有蓬勃生命力的,鼓荡着破坏一切的强烈欲望的新形象。夏则被作者塑造成秋的对立面,是炙手可热的残忍的暴君,骄傲的梧桐和一切虚荣的草木都是他的帮凶,在赫赫威势下,作威作福。不过他们的形象在秋的面前显得苍白无力,不堪一击。冬则是秋的最有力的帮手,在他的帮助下,可以彻底地破坏旧有的一切,将被夏和秋的搏斗肆虐的大地恢复成原有的纯洁模样,等待春天的来临。而春则成为一位隐形在幕后的建设者,随时准备上场。
于是秋作为一个粗壮的,坚强威猛的形象就出现在我们面前。他无所畏惧地挥舞着拳头,力图打碎一切压迫人的东西,充满一种震撼人心的力的美感。我们应该注意到这是一篇写于20世纪30年代的散文,鲜明地烙有那个时代的印记。那是一个激情涌动的年代,内政腐败,外患迭现,而新的希望也在地平线上隐隐显现,人们已听到打碎一切旧有的桎梏,重建一个新时代的召唤,在这样的时代氛围之下,抛却小儿女情调,宣扬壮汉子的风骨便成为时代的需要。《粗壮的汉子》的作者抓住了这一时代脉搏,以一种巧妙的艺术手法,展现了这种美学风尚。
与这种豪迈有力的文学新形象相契合的是一种酣畅淋漓、汪洋恣肆的文学语言。文中常常充满这样的句子。例如,
“……挥舞着毫不妥协的拳头,把一切尽量破坏……”
“……获得了更大的力量,彻底地把一切根本破坏无遗”
“……(秋)再跑到大树的旁边,暴怒地,扯下了它的皮,……折碎了它的枝;……不容情地怒喝与鞭挞……又把它们摔个半死”。
这种语言的风格特点是句式特别有力,用词不留回旋余地,阅读感觉上淋漓尽致,有一种无所畏惧,不顾一切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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