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莓》
1974 彩色片 99分钟
苏联莫斯科电影制片厂摄制
编导：瓦西里·舒克申 摄影：阿纳托里·扎鲍洛茨基 主要演员：瓦西里·舒克申(饰叶果尔·普罗库金) 莉琪娅·费道谢耶娃(饰柳芭) 伊凡·雷若夫(饰柳芭的父亲) 玛丽娅·斯克沃尔佐娃(饰柳芭的母亲)
本片获全苏电影节大奖和最佳男演员奖，《苏联银幕》杂志读者评为当年最佳影片
【剧情简介】
惯窃犯叶果尔·普罗库金在监狱里度过了难熬的岁月之后，终于盼来了刑满释放的一天。那一天，他穿着一双新的麂皮鞋，走出了监狱的大门。
他坐上一辆出租汽车替劳改营里的伙伴沙利克去寻找他的女朋友妮侬。车窗外，肥沃的田野、一棵棵挺拔秀美的白桦树映入了叶果尔的眼帘，他禁不住下车走到白桦树旁，抚摸着树皮，像对一个久别重逢的亲人那样，倾吐了一番赞美思念之词。
叶果尔叩响了妮侬家的门，妮侬家里的人听说来客是个刑满释放分子，就谎称妮侬外出不在家，给叶果尔吃了闭门羹。叶果尔无处可去，只好又到“老巢”去找他过去的流氓小偷同伙们。没多久，警察来搜索他们的“老巢”，他们惊慌地把灯熄灭，一个个在黑暗中逃之夭夭。
叶果尔在街头徘徊，不知该到何处去寻觅新的生活。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他在监狱时通过书信往来结识的女友柳芭。虽然他与她从未见过面，但她给他的信中的言词是这样的恳切，她对他的未来充满了信心。叶果尔决定到城郊的农村去投奔她。叶果尔渴望着新生，他想耕耘土地，成为一个自食其力的劳动者。但现实却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当他和柳芭一起走进小镇上的酒店时，周围的人看到他那还没有长起来的头发，知道他是刚从监狱出来的，都像避瘟神那样地躲着他。柳芭的父母也埋怨女儿引狼入室，担心家里的东西会被他偷光。但叶果尔向柳芭的父亲咄咄逼人地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他问他是否就如此“干净”，难道年轻时就没有给高尔察克匪帮干过事?难道在艰难的岁月中就没有拿过集体农庄的麦粒?这位老农民无言以对。
只有柳芭一人始终相信叶果尔。她早在与他通信时，从照片上就看出他是个好人，因为他的眼神显得那么忧伤。叶果尔自称：他原先当过会计。他的领导盗窃了公物，查帐时被发现了，结果都推到了他身上。他进了监狱，这以后就难以自拔，成了惯犯。
柳芭是个挤奶员。她的丈夫经常酗酒，她把酒鬼丈夫撵走了。善良的柳芭深切地同情不幸的叶果尔。她安排叶果尔与自己的哥哥彼得罗一起洗澡，并找出丈夫的衣服给他穿。谁知当彼得罗让叶果尔递给他一勺水时，叶果尔误把开水当热水往彼得罗身上浇，痛得彼得罗光着身子从澡堂里跑出来。人们议论纷纷，都说叶果尔存心害人，只有柳芭相信他不是有意的。
深夜，叶果尔很想穿过布幔，溜到柳芭床边去跟她说几句悄悄话。可是，柳芭的母亲老是警觉地提醒女儿“加强自卫”，这就使叶果尔无法与柳芭接近。
叶果尔难以忍受柳芭的父母、兄嫂对他的不信任态度，他觉得在柳芭家不能久留，第二天就离开了那里。他来到了城镇，从一家饭馆的玻璃橱窗望进去，见到了当服务员的自己的妹妹，但他没有勇气与她相认。
他住进了一家旅馆，心情十分苦闷、凄凉，真想痛痛快快地过一个节日，尽情地欢乐一下。于是，他花钱让服务员替他请一帮人来与他一起饮酒跳舞。谁知请来的都是一些年岁不轻的丑八怪，他大为扫兴，发给他们每人10个卢布，打发他们走了。
他忘不了柳芭，又回到了柳芭家里，深更半夜地还把柳芭的哥哥叫到澡堂里一起喝酒。他们用那只曾经装满滚热的开水烫过彼得罗的勺子盛酒，仿佛两个人已成知己。
柳芭介绍叶果尔给农场场长开车，但他开了一次就不想开了。他看出场长对他不信任。他一心想务农，想耕耘土地，想诚实地劳动。
一天，叶果尔叫柳芭与他一起驱车到数十里外的一个村落去找一位老妪，说是别人托他打听的。
他让柳芭向这位满脸皱纹、步履蹒跚的老人了解她的生活情况， 自己戴着墨镜坐在外屋听着。他听到老人诉说自己的痛苦经历：儿女死的死了，走的走了，没有一个与她有联系，她却孤独地苦苦思念着他们。但不知是哪一位不相识的好心人还按月给她寄来生活费，真是上帝保佑她了。回去的途中，他失声痛哭地告诉柳芭这孤独的老妪就是他的母亲，他的心已承受不了这样的痛苦了。但他没有混出个样子，不愿让母亲见到他，只是悄悄地给她寄钱。
叶果尔终于如愿以偿地当上了拖拉机手，感到了新生的喜悦。他多么热爱哺育着他的大地和象征着俄罗斯大自然之美的白桦树啊!他把依靠劳动挣得的钱寄去还给“老巢”的盗窃头子，坚决表示与他们从此分手。
盗窃头子派人来与他纠缠，逼他回贼窝去，他断然拒绝了。为了不使柳芭为他担心，他对她隐瞒了这一切。
一个阳光和煦的日子，叶果尔正开着拖拉机在耕耘肥沃的土地时，盗窃头子带着几个伙伴乘坐小汽车亲自来找他了。盗窃头子知道叶果尔坚持要与他们散伙，就拔出枪来要打死他。一直对叶果尔有好感的女贼柳霞怎么劝阻也不行。当柳芭闻讯赶来时，他已流着血倒在自己刚刚耕耘过的土地上，倚着心爱的白桦树。他劝柳芭不要为他哭泣，并说他的衣袋里还有钱留给柳芭和自己那年迈的母亲……
柳芭的哥哥彼得罗愤怒地开着卡车把盗窃头子那一伙连人带车撞进了河里……
【鉴赏】
本片曾引起过十分强烈的反应，有人对它热情赞扬，也有一部分舆论谴责它反映了社会的阴暗面。
《红莓》表现了舒克申过去的作品中所没有表现过的生活的复杂性和矛盾。作者对于心灵上受了创伤、失过足的主人公及其痛楚寄予了深切的同情。
舒克申没有把影片拍成一个犯人的生活纪实或情节剧，而是从伦理道德和哲学的高度对生活进行了思辨。
影片要表现的不是一个贼，而是一个人。这个人本来应该为幸福、为在家乡的土地上自由劳动、为美好的爱情而生，但他却背叛了这一切。舒克申没有掩饰自己对主人公叶果尔的嘲讽，他无论对叶果尔的过去、现在、以至将来都不能原谅，他要迫使主人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但舒克申让观众看到叶果尔的转变时刻，看到他内心的痛苦和矛盾。人们不是同情他当过贼，不是同情他曾是罪犯，而是同情他愿意卸下过去的沉重包袱，愿意获得新生。
如果按照传统的苏联影片的框架来拍摄，那么银幕上着重要表现的将会是：叶果尔如何在某一个基层党组织和群众的教育帮助下成为一个自食其力的劳动者。但是《红莓》却有新的突破，它从个人与社会在深层意义上的撞击这个角度表现了一个深刻的悲剧。走出监狱的大门，叶果尔对生活是满怀希望的，但是人们的传统偏见、社会的强大恶势力扼杀了他，吞噬了他。
有的评论家认为《红莓》继承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果戈理等大作家的优秀古典文学作品的传统，影片作者是用浓墨重彩去刻画他的主人公的。应该说，这是一部真正俄罗斯风格的作品。影片中的景色，农村的田野风光，挺拔的白桦树，肥沃的土地，主人公的性格以及从托尔斯泰等作家那里继承来的人道主义精神等都具有浓厚的民族色彩。人物的语言尤其是真正俄罗斯式的，十分生动。
叶果尔从劳改营出来，走在木桥上那场戏中，摄影机表现了他的步伐、他的面部表情，让观众看到他沉浸在新生的喜悦中，感到自己是生活的主人的心情。可是，现实是冷酷的，人们对他的成见和不信任，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叶果尔替他的劳改营里的伙伴沙利克去找他的女朋友妮侬那场戏处理得很成功，他和妮侬的父亲隔着一扇板门的对话富有幽默感。可以看得出影片作者对他既嘲讽又寄予了同情。
柳芭的父母的性格也表现得十分生动，他们唯恐女儿上当受骗，起先，老提醒女儿防备着叶果尔。但他们衷心地希望女儿幸福，当他们看到叶果尔与柳芭真心相爱时，他们对叶果尔的态度也就转变了。叶果尔咄咄“逼问”柳芭的父亲这场戏很有激情，这是一个在生活中有过污点的人发自内心的呐喊，他呼吁人与人之间需要谅解，要允许犯过错误的人改过自新，对人不能太苛求。作者通过叶果尔的嘴说出了一个大实话：干干净净，一点过错也没有的人是不存在的。
叶果尔与柳芭的哥哥的关系通过细节表现得很成功。叶果尔曾在澡堂里误用一勺开水烫疼过柳芭的哥哥彼得罗，但他第二次来到柳芭家的时候，却半夜里与彼得罗一起在澡堂里喝酒，还用那只曾经装满开水烫过彼得罗的勺子盛酒。仍然是那间澡堂，仍然是那只勺子，但人物的关系发生了变化， 由格格不入变成了知己，这前后两场戏呼应得很好，而且，完全是成功地运用了电影的叙事语言。
叶果尔这个人物不是一眼就能看透的，他常常以表面上不着边际、信口雌黄的话语来掩盖内心的空虚和忧伤。
他想过一个“真正的节日”这场戏充分表现出了他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叶果尔这个人物十分复杂，导演有时把他置身于情节剧的边缘，有时又把他安排在闹剧中，最后又让他走向悲剧。
叶果尔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形象。他是一个一失足成千古恨的矛盾体。他有点像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人物，虽然陷入污泥，却仍然向往着光明。
舒克申通过《红莓》表现了一个真正的社会悲剧。舒克申对叶果尔既爱又恨。他在很多方面不能宽恕叶果尔，因为叶果尔在很年轻的时候就背叛了土地和劳动，扔下了孤独的母亲。舒克申认为他必须以生命来赎罪。但与此同时，舒克申还是爱他的主人公的。因为他允许这个失足的人有权利死在自己耕耘过的土地上，倒毙在心爱的白桦树旁，并且让一个出色的、善良的、爱他的女人为他哭泣。
影片的摄影富于诗意，展现了俄罗斯景色之美和人的心灵之美。
舒克申的表演也是精湛而自然的。他似乎不是在扮演叶果尔，而仿佛这个人物是从舒克申的心灵深处走出来的。影片中有一场戏表现叶果尔对着白桦树喃喃自语，倾诉着他对象征着俄罗斯大自然之美的白桦树的真挚感情。有一个苏联评论家说：“这场戏如果由别的演员来演，我就担心会令人感到虚假、不可信……只有舒克申才有权利跟白桦树说话。他跟白桦树说话的时候，我信。因为我相信他有话要说……”
《红莓》是舒克申第一次自编、自导、自演的影片，它是舒克申的创作思想趋于成熟阶段的代表作，反映出他对深刻的哲理性的追求。通过这部影片可以看出舒克申对人的看法更深刻了。
影片的表演作为一个整体是很成功的。扮演柳芭的莉琪娅·费道谢耶娃是舒克申的妻子，她的柳芭善良、纯朴，充满着对人的信任，体现出俄罗斯劳动妇女心灵的美。扮演柳芭的父亲的演员伊凡·雷若夫和扮演她母亲的演员玛丽娅·斯克沃尔佐娃的表演令人叫绝，活脱脱一对俄罗斯农村善良憨厚的老夫妻形象。
《红莓》也是一部“作者电影”，舒克申本人的主观感受十分鲜明。他通过他的主人公与观众交流对生活的认识，因而，主人公的感受也在观众的心里留下了印记。影片具有震撼心灵的感染力。
舒克申既是有独创性的知名作家，又是有成就的编剧、导演、演员。他于1969年获俄罗斯联邦功勋艺术家称号并曾获得过劳动红旗勋章。1976年，在他去世后政府给他颁发了列宁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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