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军野战医院》
1970 彩色片 116分钟 美国20世纪福斯影片公司摄制 导演：罗伯特·奥特曼 编剧：小林·拉德纳(根据理查德·胡克同名小说改编) 摄影：哈罗德·E·斯廷 主要演员：唐纳德·苏瑟兰(饰鹰眼) 埃里奥特·古德(饰捕兽者约翰) 汤姆·斯克里特(饰公爵) 莎莉·凯勒曼(饰候利汉) 罗伯特·杜瓦尔(饰伯恩斯) 本片获1970年美国影艺学院最佳改编剧本奥斯卡金像奖，好莱坞外国记者协会最佳喜剧片金球奖，戛纳国际电影节金棕榈奖，全美电影评论家联合会最佳影片奖，英国电影学院联合国奖
【剧情简介】
在主题曲《自杀是没有痛苦的》的歌声中，一架架直升飞机把重伤员送到离前线不远的美国陆军野战医院。
字幕：这是朝鲜。麦克阿瑟将军说：“我刚告别了你们在朝鲜作战的子弟。他们在那里竭尽所能。我可以毫无保留地对你们说，他们在一切方面都很出色……”艾森豪威尔：“我将去朝鲜。”
在雄壮的乐声中，外科医生“鹰眼”背着大包小包到了朝鲜前线。这里一切乱糟糟，满地泥泞。没有汽车送他去陆军野战医院。另一个新来的外科医生“公爵”不管三七二十一，跳上一辆吉普，叫鹰眼开车。值勤人员大为光火，急令宪兵追截。但宪兵的吉普开出几十米就炸了轮胎。鹰眼和公爵顺利地驶到陆军野战医院营地。这里正人手短缺，医生们忙得昼夜加班。来的几个生力军，自然受到营地指挥官亨利·布莱克上校和同事们欢迎。
军阶最高的军医少校伯恩斯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但道貌岸然，圣经不离口。军营里人人都不喜欢他。鹰眼等人来到时，他正以圣经作教材教军营的朝鲜小厮学英文。鹰眼用一本裸体女郎杂志征服了那小厮，使他为精疲力尽的外科医生们服务。鹰眼还教会他调鸡尾酒。
营地新来的外科医生“捕兽者约翰”技术精湛，受到同事尊敬。一次伯恩斯主治的伤员死去，他把责任推到助手身上。捕兽者约翰查看病历，发现是伯恩斯的过失，出于义愤把伯恩斯一拳打倒在地。这事正好被布莱克上校看见，他要关约翰禁闭。鹰眼和公爵为约翰开脱，说伯恩斯精神不正常。布莱克也不想手术室少一员主力医生，事情便不了了之。
直升飞机又送来一名少校军衔的女军官候利汉。她来担任护士长工作。候利汉和伯恩斯惺惺相惜，一拍即合。一晚布莱克有事外出，叫传令兵“雷达”通知伯恩斯暂行代理。布莱克一走，全营饮酒作乐。伯恩斯和候利汉悄悄溜到没有人的帐篷，给附近的司令官哈蒙将军写告状信，告陆军野战军风气不正。写完信，两人突然情不自禁，疯狂地拥抱做爱。雷达遍寻伯恩斯不遇，却发现他们两人在鬼混，便偷偷把麦克风放到帐篷的床下，电线拉到播音室，找了几个哥儿们一起偷听他们做爱的声音。大家一听愕然。捕兽者约翰认为应该与全营兄弟共享。于是大喇叭播出候利汉的呻吟：“吻我，弗兰克，吻我灼热的嘴唇!”第二天，布莱克返回，正在用餐的鹰眼看见布莱克站在窗外，便故意嘲弄伯恩斯，惹他发火。果然伯恩斯老羞成怒猛扑过去揍他。雷达趁机向布莱克报告说伯恩斯精神病发作。结果，套上疯子紧身衣的伯恩斯在《山哟那拉》的歌声中被送走。
外号无痛的牙科医生一向以大情人自居，现在发现自己性无能，伤心地宣布要自杀。鹰眼表示要成全他，助他没有痛苦地离开人世。晚上，为他举行了告别仪式。会场布置一如达·芬奇的名画《最后的晚餐》。无痛躺在棺材里，吞下鹰眼隆重地交给他的一粒黑色药丸。在《自杀是没有痛苦的》的歌声中，军医依次向他告别。人人送他礼品。其中有钱包、扑克牌、酒、裸体女郎杂志。无痛入睡后(因为那只不过是一粒普通的镇定剂)，鹰眼叫他的情人漂亮妞为无痛治病——与他做爱。漂亮妞不肯，明天她就要复员，今晚她想和鹰眼一起度过。鹰眼带她到无痛身边，问道：“是他的生命重要，还是你的贞操重要?”漂亮妞被他说服。第二天早晨，无痛醒来精神抖擞地去上班。漂亮妞也告别鹰眼乘直升飞机离去。
医院工作照常进行。血库里血浆不够用，有时手术中还停电。一次抬来一个受重伤者，是个朝鲜战俘。捕兽者约翰照常为他做手术。护士说，这是战俘。约翰不以为然，说：“护士，你自己也是被战争俘虏来的，只不过你没有意识到罢了。”候利汉现在得了“热唇”的外号，仍然不得人心。轮到女兵洗澡的时候，众人把其他护士拦住，让候利汉一个人进澡堂。公爵、鹰眼等人通知大家端上椅子一排排地坐在充当澡堂的帐篷前。一声锣响，帐篷向着“观众”的一面被吊起，如同舞台开幕一样，赤裸裸的热唇完全暴露在众人面前。她哭着去找布莱克。布莱克正和情人躺在被窝里，听候利汉说要告他管理不善，撤他的职，他瞪着眼睛说，让这职务见鬼去吧。
朝鲜小厮不舒服，鹰眼带他进城去看当地的医生。医生查出他心跳快，血压高，建议他住院观察。当医生得知小厮在美军服务时，说：“怪不得呢，美军医院里吃好喝好，毒品又多。他准是误服了毒品。”
驻在日本的美军司令部派直升飞机接捕兽者约翰去给一位日本参议员的妻子进行剖腹产。约翰带同鹰眼前往。他们扛着高尔夫球棍上路，准备花一小时做手术，剩下的时间玩一场高尔夫球，再美美地享用一餐日本饭。接他们的司机看见两人忘乎所以地叽叽呱呱学日本人说话，不由得骂了句“他妈的军队!”事情并不如意，两人因为得罪了当地美军医院负责人马伦上校险些被宪兵拘捕。最后他们把马伦麻醉过去，让赤条条的妓女躺在他身边，拍下照片，马伦有口难辩，只得放走约翰和鹰眼。
哈蒙将军收到伯恩斯和候利汉的告状信，打电话问布莱克。布莱克一听候利汉的名字就烦，挂断电话。哈蒙将军不得要领，只好亲自飞去了解情况。鹰眼得知哈蒙是个球迷，故意在他面前讲陆军野战医院的球队(其实根本没有球队)，转移他的注意力。果然哈蒙将军提出要让自己的球队和医院的球队比赛，输赢5000美元。
一场代表美国精神的橄榄球赛开始。布莱克宣布比赛的原则是“组织，纪律，团结”。尽管医院啦啦队叫得起劲，医院球队仍然敌不过训练有素的对方球队。到第二场结束，比分已到16：0.对方以压倒优势取胜。布莱克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哈蒙将军则洋洋得意。鹰眼见形势不妙，开始使出诡招。到第三场时，对方主力球员忽然一个接一个晕倒——原来医院队的球员趁抢球混乱之际向对方球员扎麻醉针。局势扭转，医院队乘胜追击，到第四场结束，比分已追成16：18.陆军野战医院取胜。
公爵接到复员令，依依不舍和大家告别。他一方面想着和妻子儿女团聚，但另一方面又有点留恋，因为他已经和候利汉产生了感情。其余的人生活照旧。军营的广播在通知今晚将进行某种比赛之后，依次介绍每位演员，最后一位是扮演司机的演员，他在骂“他妈的军队!”广播也就到此结束。
【鉴赏】
这是一部黑色喜剧，以50年代朝鲜战争为题材，影射60年代的越南战争，讽刺失去控制的军事机器及支持它的价值观。影片在艺术上和政治上都很成功。除了已获得的奖项外，导演奥特曼因此一举成名，得到当年奥斯卡奖最佳导演提名。由于影片对现行制度的嬉笑怒骂和辛辣挖苦引起了反叛的青年一代共鸣，它成为70年代最卖座的影片之一。
奥特曼与其他70年代同时期的新一代美国电影导演不同，他不是学院出身，也不喜欢好莱坞的电影制度。他的影片向来以反传统著称，往往与好莱坞的类型片反其道而行之。本片从形式到内容都是一部反传统影片。过去，好莱坞的经典战争片都是宣扬美国为生存而战或为解放别国人民而战;美军以解放者(保护者)的姿态出现;美国军人是一批勇敢的，有献身精神的人。本片打破美国战争的神话。它以另一种观点看待战争，揭露军事行动的无目的性，军队里的官僚主义，虚伪作风以及军人中的犬儒主义、信任危机。但这部影片又不同于80年代的几部反越战影片，如《野战排》、《全金属外壳》、《生于七月四日》等。80年代，越战已经过去20年，人们可以冷静地回顾这段历史，对它进行直接的分析或抨击。但1970年还不可能这样做。因此，本片采用隐喻的手法，以喜剧形式来抨击战争。
影片打出字幕时，背景是有M*A*S*H (陆军野战医院)标志的直升飞机运送伤员，而配乐是一首歌词滑稽的小合唱《自杀是没有痛苦的》：“自杀是没有痛苦的，它带来很大转机……一个伟人要求我，作出表态莫犹豫。此事关系生与死，何必问我这问题。如果我是自由人，我就选择不去死。如果你们都同意，你们也可照着办。”这里，画面、歌词、音乐极不调和。接着，打出麦克阿瑟为朝鲜战场的美国兵鼓气的话以及艾森豪威尔总统宣称他要去朝鲜。这使人立刻联想到前面歌词中提到的“伟人”，他们诱导人们走向死亡。这样，一开始影片就表示了它的反战倾向，暗喻侵略战争无异于自杀行为。
接下去，影片似乎处处都在挖苦麦克阿瑟所说的“他们在一切方面都很出色”这句话。全片所有人物都是非英雄。即便鹰眼、约翰、公爵这三个奉行一种新的价值观——对生命极为尊重的主人公，也是玩世不恭，并没有明确的人生目的。他们对战争、军队、纪律、宗教、荣誉、贞操等传统尊重的价值观一概采取大不敬态度。影片甚至以“他妈的军队”作为结束语。
刻意制造不调和，是本片的特点。军医们在血淋淋的伤员面前，在吱吱嘎嘎的锯骨声中打趣说笑;血浆箱用来冰啤酒;帐篷外运送白布裹着的尸体，帐篷内喝酒赌钱;军队神父为宗教所不容的自杀者祈祷;在“组织、纪律、团结”的口号下，球员们肆意作弊。最不调和的是音乐。陆军野战医院的营地里，中心工作是抢救伤员，是生与死的搏斗。但大喇叭播放的却总是歌女怪里怪气用英语唱的日本歌或朝鲜歌。当伯恩斯穿着紧身衣坐吉普车走的时候，音乐是嗲声嗲气用英文唱的《山哟那拉》;漂亮妞被鹰眼说服上床去和无痛做爱时，音乐是庄严的颂诗;那场象征着美国野蛮侵略的橄榄球赛中，当双方球员从打球变成打架时，音乐突然变成雄壮的进行曲。随着一个个球员被抬下场，进行曲的节奏也愈来愈快，最后从队员到长官全都疯狂，完全没有任何游戏规则可言。
《陆军野战医院》是奥特曼的影片中最受欢迎的一部，也是最具有他个人风格的一部。像奥特曼的其它影片一样，本片并没有很连贯的情节。电视片导演出身的奥特曼把它拍得像电视系列片：同样的人物，同样的地点，在特定时间里发生的一段段小故事——主人公与他们所反对的价值观作斗争的事，每段小故事以一声锣响结束。它们之间互相有关系，但又不那么紧密。奥特曼的独特风格——纪录片形式，人物众多，对白重叠，即兴表演，跳跃剪接，望远镜头的运用等等，在本片中都有充分表现。尤其对白重叠这一听觉方面的表现方式，在本片中是首次运用。当几个人物在场时，一个人说话，别的人不一定非缄默不可。在生活里我们并不总是生活在一个声音的环境中。在看奥特曼的影片时，观众亦须集中注意力，并选择打算听哪个人说话，才能听得清楚。这种自然的音响也是赋予他的影片纪录片风格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望远镜头的运用。镜头有时穿过窗户从室内朝室外拍摄，完全不管摄影机与拍摄对象之间是否有障碍物，一切听其自然，任其进入画面。
奥特曼的影片总是有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东西。本片以朝鲜战争为背景，但全片没有出现一个战斗场面。正如奥特曼的另一部影片《纳什维尔》，故事中心是竞选活动，但全片没有出现那位竞选的总统候选人。本片的主题是人，它歌颂生命。因此它猛烈抨击把人推向死亡的战争。
在70年代，由于越南战争、人权运动、女权运动、毒品文化等的影响，美国青年的偶像破灭，反叛心理加剧。过去受尊敬的价值观，如爱国主义、英雄主义、宗教等发生了变化。他们要求叙事媒介真实地反映社会。好莱坞为迎合构成观众大多数的青年人的口味，不得不拍摄一些对美国的现实作出重新评价的影片。因此，70年代出现了许多反映现实之作。在军事片方面较突出的便是本片和《第22条军规》。在此之前，奥特曼本来一直想拍一部以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空军为题材的喜剧片，片名为《小鸡和老鹰》。当20世纪福克斯公司把拉德纳的《陆军野战医院》剧本给他看时，他发现，这正与他的想法一致。于是他极尽尖酸刻薄之能事，把它拍成一部挖苦军队现有体制的影片。他根本不按送交福克斯公司审阅的本子拍摄。幸亏福克斯公司对他很少过问，只要求他不超出预算就行。这样，就在好莱坞通俗的、商业化的传媒体系中产生出了这部具有深刻的政治和美学观念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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