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心似箭》

　　1979 彩色片 11本 中国八一电影制片厂摄制 导演：李 俊 编剧：李克异 摄影：杨光远 陈振中 主要演员：赵尔康(饰魏得胜) 斯琴高娃(饰玉贞) 马志刚(饰齐大爷) 芦永(饰董老利) 徐垚(饰拴柱)

      【剧情简介】

　　1939年，日本帝国主义铁蹄蹂躏下的东北。

　　东北抗日联军的一支队伍在风雪弥漫的高山密林中行军，从北满向南满运动。日本鬼子的层层封锁线和艰苦的自然条件，使这支队伍面对严峻的考验。

　　连长魏得胜是个30挂零的老战士。队伍受到日伪军队阻击，在冲出丛林穿越冰河时，魏得胜腿部中弹倒进冰水中，漂流而下。魏得胜被俘，躺在伪军哨所里。一个伪军老兵给他包扎伤口，并掩护他逃走。

　　魏得胜寻找自己的队伍，碰上了淘金的老齐头一伙，暂且在此安生。魏得胜在这个淘金团伙中树立起威信，尤其为掌柜的老齐头所器重。老齐头指望干个一年半载弄几两金子进城做个小买卖，魏得胜则想弄个身份证“国民手帐”就去找队伍。

　　齐大爷苦苦留不住魏得胜，就花钱给他买了个“国民手帐”，临走时还给他一件棉袄，并在棉袄里缝进了金子。

　　魏得胜被日本马队逮住了，遭到严刑拷打，然后送到煤窑里挖煤。在日本监工的皮鞭下挖煤，真是人间地狱。魏得胜在一个危险区的废坑道找到一条通向野外的出口，他砸死日本监工，领着众囚徒冲出废井口四下逃跑。

　　枪弹飞舞，魏得胜逃出虎口，在公路上又撞上了骑自行车的翻译。他用缝在棉袄里的金子贿赂翻译，翻译放他一马。

　　魏得胜拄着拐杖艰难行走，然后跌跌撞撞地倒下。他在老林中爬行，他爬向溪边，躺着不动……

　　年轻的寡妇玉贞带着儿子拴柱到溪边挑水，拴柱发现晕倒在溪边的魏得胜。玉贞将他拖回家。“烧了七天七夜，像火炭似的……胳膊、手腕、拨楞盖儿，白花花的骨头碴子都磨出来啦!腿上的枪伤全烂啦!”

　　魏得胜的伤是董老利给治的。他给苏醒过来的魏得胜作过揖。“除了山神爷，我三十年没给人作过揖啦!好孩子，这不是冲你，是冲你们宁死不当他妈亡国奴的军队……”

　　玉贞一边坐在门口纳鞋，一边与魏得胜互诉身世。原来九一八事变后，魏得胜被日本鬼子拉去当马夫，鬼子怪他未照顾好牲口，扒了他的衣服绑在树上喂蚊子。游击队将他解救了，从此他就以队伍为家，铁了心抗日。

　　在玉贞的精心照顾下，魏得胜身体恢复得很好，拴柱成了他形影不离的伙伴。

　　魏得胜伤后第一次在露天里晒太阳，自言自语地：“真想抽袋烟呵!”玉贞给他找出了一个烟袋，拴柱用筷子夹火炭给他点火。玉贞说：“这是我给他爹准备的，他还没用，人就不在了，后来，差点给我烧了!”

　　魏得胜： “可别，留着，好歹是个念想。”

　　玉贞： “哪……你就拿着吧，好歹，也算个念想!”

　　一群大雁飞过，魏得胜思念起他的队伍。

　　玉贞带着魏得胜去挑水，那是魏得胜得救的地方。“要不是你，我早就喂黑瞎子啦，这恩情可是俺没办法报答的恩情!”

　　玉贞：“那你一天就给我挑两趟水，挑到我儿子娶媳妇，挑到我闺女出门子，给我挑一辈子!”

　　玉贞的父亲回来了，他就是老齐头。董老利对老齐头为玉贞提亲。当老齐头知道对象就是他所器重的魏得胜时，高兴极了，满口应承。他为自己的晚年编织了一个幸福的梦。

　　可问题一提到桌面上，魏得胜却表示： “我得走，我得找我的队伍。”

　　齐大爷勃然大怒，玉贞低头哭泣，董老利也觉得脸上无光。魏得胜说，他心里有玉贞，但他发过誓，一定要先打走鬼子。

　　董老利提出折衷方案，成了亲再走。可魏得胜仍不同意：“我成天里枪里来刀里去，谁敢保险没有个三长两短……要成亲，也得打完鬼子再说啦!”

　　魏得胜终于说服了玉贞，玉贞也把父亲说通了。她起誓：“三年，五年，八年，十年我等着你……”

　　丛林小道，玉贞送别魏得胜。“记住，实在找不着队伍的时候，可千万回来!”

　　玉贞见魏走远，禁不住泪流满面，扶树呜咽。

　　一群大雁飞过，远去，远去。

　　【鉴赏】

　　一个抗联的老战士魏得胜在战斗中受伤被俘，经历了千辛万苦，经受过形形色色的严峻考验，仍坚韧不拔地回归自己的队伍。他先碰到一伙淘金者，打算干上一年半载弄到一些金子，可以过个小康生活。魏得胜不为金钱所动。后来被日本人逮捕，遭到严刑拷问，又送到煤窑里去挖煤。魏得胜通过一条废井坑道逃跑，经过九死一生的考验。最后他受到一个年轻寡妇的精心照料养好伤，两人产生了强烈爱恋之情。但魏得胜仍坚持要回抗联抗日，经受了美人关的考验。颂扬革命英雄主义，是五六十年代电影的中心主题。《归心似箭》的卓尔不群，在于忠实于生活的真实和历史的真实，突破了许多当年君临影坛的极“左”的符箓咒语。伪军中有爱国的血性汉子，老齐头、董老利这些淘金、打猎、挖参的化外之民，也都是正气凛然的爱国主义者。尤其是魏得胜与玉贞的爱情描写，更是对封建禁欲主义天条的反叛。《归心似箭》的剧本完成于1962年，并已准备投人拍摄，却被禁拍。17年后的1979年，进人新时期，影片才完成。50年代初肇其端，其后愈演愈烈的极左思潮阻碍和扼杀中国电影艺术的健康发展，这是一个典型的事例。

　　《归心似箭》在艺术上的胆识毕竟不能使它完全隔绝当年极左思潮的某些污染。影片前半部，魏得胜过金钱关和过生死关，或多或少显示了直奔主题的意向，展现的新意不多。影片的精华集中在后半部的爱情描写。魏得胜在感情与意志剧烈而反复的冲突中，性格得以深化和升华;玉贞的出现，更为中国银幕画廊中增添了一个光彩夺目的妇女形象。这爱情的魅力在于它的自然、纯朴、细腻而深沉，爱情的萌发、进展和表达方式是典型中国式的，氤氲着中国文化意蕴，融会了中国的美学情趣。

　　玉贞出于恻隐之心救回了生命垂危的魏得胜。魏得胜“宁死不当亡国奴”的民族气节和他在种种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磨难中表现的英雄气概，拨动了玉贞的心，她感情的发展很有层次。玉贞既是魏得胜的救命恩人，她自身具有的贤淑、温存、端庄、多情而俊俏的气质，任他铁石心肠，焉能不动情?中国人在男女之情上特别谨慎、矜持，表达方式往往更迂回、含蓄、暧昧。更何况玉贞处于三四十年代远离个性解放潮流的偏远山区，她又是一个被封建礼教重点加以禁锢的年轻寡妇。魏得胜呢，立志回抗联打日本，既不敢表达也不敢接受爱情。人非木石，感情的澎湃总要冲激理念的堤坝泄漏出来，尽管传递的信息更间接、更微细、更委婉。

　　拴柱是他俩感情萌发初期传递信息的桥梁。拴柱从鸡窝里掏鸡蛋给魏得胜吃，用吐字不清晰的语言制止他离开病榻：“是我妈妈叫我看住你的。”魏得胜给孩子讲故事，抱着他亲了又亲，显示由衷的喜爱。玉贞仅仅是关怀病号，还是另有弦外之音?魏得胜仅仅是喜爱孩子，还是爱屋及乌?似乎两者都是。感情信息是暧昧的，又是准确无误的。

　　第一次爱情的直接试探以烟袋为媒体。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教条，中国的道德规范阻隔了直接倾诉爱情的通道。借物传情，成了封建社会现实生活乃至文学艺术中表达感情的常见方式。玉贞将为已故丈夫准备的烟袋送给魏得胜，“那，你就拿着吧，好歹，也算个念想!”这场戏处理得很自然，似乎信手拈来，不着痕迹;玉贞复苏的爱情信息，表达得很明确而又有分寸，多情而不轻佻。

　　待到玉贞带魏得胜到他被救的溪边挑水时，引发了他的感恩之情，玉贞趁机将这种感激之情导向男女之情：“那你一天就给我挑两趟水。”魏得胜：“那容易! 我一天给你挑两趟!”玉贞：“挑到我儿子娶媳妇，挑到我闺女出门子，给我挑一辈子!”步步进逼，一句比一句拔高。“挑到我儿子娶媳妇”还是有现实依据的，“挑到我闺女出门子”就虚幻了，她还没有闺女呢! “给我挑一辈子”，就画龙点睛了。然而这种直率明确的爱情表露，仍然还是含蓄的，旁敲侧击的。语言是性格化的，也很耐品味。

　　自然的人化和人的感情的对象化，在中国传统美学中得到最充分的发展。《归心似箭》运用电影语言的多种综合元素体现这种美学意蕴。玉贞赋予了魏得胜的挑水以特殊的柔情。作为对应，当魏得胜决心要找部队，玉贞“给我挑一辈子”的憧憬破灭之际，魏得胜再次来到这里挑水，玉贞转身把一桶水倾倒在流泉之中。这水是人化的自然，是玉贞柔情的对象化。

　　环境和人物心绪的相互渗透和相互转化，是《归心似箭》将传统美学融入电影的华采乐章。影片的前半部，荒山野岭，监牢煤井，拷打、苦役、逃窜、厮杀，影调阴暗、低沉、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一待玉贞出场，整个影调陡然一变，清新、明朗、欢快而宁静，从人间地狱转化为世外桃源。那幽深而妩媚的溪流月色，那枫叶红橙的山峦秋意，都浸润着脉脉温情。影片中多次出现大雁横空掠过的空镜头，大雁在中国传统文学中是寄托情思的象征，一曲《雁南飞》将这种思绪表达得酣畅淋漓。

　　雁南飞，雁南飞，

　　雁叫声声心欲碎，

　　不等今日去，已盼春来归，

　　已盼春来归。

　　今日去，原为春来归，

　　盼归，莫把心揉碎，

　　莫把心揉碎，

　　且等春来归。

　　这种情景交融的意境在影片结尾的送别场面，臻至高潮。玉贞送别魏得胜，走了一程又一程。红叶，桦林，山道蜿蜒消逝在远方丛林里。魏得胜：“回去吧，孩子该找你啦!”玉贞：“记住，实在找不着队伍的时候，可千万回来!”魏得胜用手给玉贞理理头发，玉贞解下自己背的包袱给魏得胜系上，一面噙泪叮嘱：“我等你，打完鬼子早点回来!”玉贞低下头。魏扶她的肩，“咋又哭啦!”玉贞含泪强笑：“谁哭啦!”转身向来路走去，魏得胜扶树眺望。等待魏走远，玉贞禁不住泪流满面，伏在一棵树上呜咽。

　　大雁飞过，再次响起《雁南飞》 的歌声。

　　这难分难舍的别离之情，让人联想到《西厢记》中的境界：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恨相见得迟，怨归去得疾，柳丝长玉骢难系，恨不倩疏林挂住斜晖……”魏得胜和玉贞当然不是古代才子佳人式的爱恋，但人性中总有一些超越时代和阶级带有永恒性质的情愫。深刻地以生动形象揭示这种心灵奥秘的艺术，也就具有久远的生命力。

相关推荐

无相关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