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万岁》

　　1939 黑白片 130分钟

　　美国哥伦比亚影片公司摄制

　　制片人兼导演：弗兰克·卡普拉 编剧：西德尼·布赫曼(根据刘易斯·福斯特的同名小说改编) 摄影：约瑟夫·沃克尔 主要演员：琪恩·阿瑟(饰桑特斯) 詹姆斯·史都华(饰杰弗逊·史密斯)克劳德·伦斯(饰约瑟夫·潘恩) 爱德华·阿诺德(饰吉姆·泰勒)居伊·基比(饰霍珀)

　　本片获1939年美国影艺学院最佳编剧奥斯卡金像奖，纽约影评协会最佳男演员奖

　　【剧情简介】

　　杰克逊市的大政客吉姆·泰勒为他的“御用”参议员山姆·福莱突然去世而大感烦恼。由他一手操纵、可以非法谋利数百万美元的修建维立特河水坝的议案即将在国会通过，他必须立即再物色一个傀儡去填补福莱的遗缺，以便能及时赶到华盛顿去投票。

　　杰克逊市所在州的州长霍珀握有向华盛顿指派参议员的宪法权力。他提出的人选不是得不到泰勒的首肯，便是遭到有势力的州自警团的反对。霍珀出于无奈，决定指派《少年园地》杂志的创办人、受到百万儿童爱戴但对政治一窍不通的杰弗逊·史密斯去补缺。这一措施得到多方的赞同，杰弗逊这个乡巴佬便被糊里糊涂地送到了华盛顿。

　　头脑其实并不简单的爱国者杰弗逊初到美国首都， 首先去瞻仰了作为美国民主和自由的象征的国会大厦、最高法院、华盛顿纪念碑、林肯纪念堂和白宫。他牢记他在本州的欢送大会上作出的保证：“全力维护作为美国参议员的光荣，绝对不做有辱参议员名誉的事。”虽然他对陪送他来华盛顿的另一位参议员潘恩和一位身份不明的先生麦克甘恩的政治背景毫无所知，更没有料想到他竟负有在这两人指挥下为泰勒效劳的艰巨任务。

　　前参议员福莱的女秘书桑特斯是一个聪明、正直的年轻妇女，她被留下转任杰弗逊的秘书。她很快发现杰弗逊在政治上是一个十足的傻瓜，不禁为他感到担忧，因为她是反对泰勒的阴谋计划的。在桑特斯的安排下，杰弗逊有机会独自接受记者的访问，公开抨击政府浪费，但不肯为少年营拨付经费，还说政府应当多一点常识少一点法律。杰弗逊所表现的这种独立行事的倾向，使潘恩和麦克甘恩大为震惊，便加强了对他的监督，再也不许他有任何单独行动的自由。

　　杰弗逊为少年营呼吁的新闻产生了相反的效果。报界从他天真的语言中发现了他在政治上的幼稚无知，开始在各种场合对他进行嘲笑，说他只是一个受人拨弄的小丑。杰弗逊这时才真正意识到他被选去继承参议员名额的真正原因。

　　为了实践他的保证，杰弗逊在桑特斯的帮助下，拟出了一个在维立特河地区创建“国民少年营”的提案。第二天，杰弗逊参议员在参议院的大会上提出了这项议案。在场的潘恩和麦克甘恩听了大惊失色，因为完全出于巧合，杰弗逊提出的建立少年营的地区正是泰勒已经买下，想在国会通过修建水坝法案后高价倒卖给政府的那块地区。

　　为了阻止杰弗逊的行动，潘恩指使他美丽的女儿缠住杰弗逊，不让他参加参议院对修建水坝提案进行初读的会议。桑特斯及时提醒了杰弗逊，他怒不可遏地去找潘恩，迫使他说出了泰勒的阴谋的全部真相。正在此时，泰勒已亲自赶来华盛顿，指挥他在国会内外的爪牙，制造假证据，诬陷杰弗逊企图在少年营提案上营私舞弊，并策划煽动全体参议员一致同意开除杰弗逊的议员资格。

　　有口难辩的杰弗逊在绝望中来到林肯塑像下进行哭诉，以宣泄他的痛苦心情。在那里，他遇见了桑特斯，她鼓励他要坚决斗下去，因为“美国需要正义”。杰弗逊信心倍增，在第二天的会议上，他利用法律规定的参议员在发言时不得打断的条款，抢得了发言权，开始滔滔不绝地揭露泰勒一伙的阴谋。他决心用无休无止的发言使水坝提案无法通过，同时等待他所在的州的群众，特别是百万少年来声援。

　　泰勒被杰弗逊的这一招激怒了。他下令全州报纸不准报道来自华盛顿的任何消息，同时对杰弗逊展开猛烈攻击，诬指他是一个罪犯，捏造种种罪名。泰勒买下了广播电台的全部播音时间来扩大攻势。当杰弗逊的发言持续到20小时以上时，反对他的运动也达到了高潮。

　　在大会会场里，一直在记者席上旁听的桑特斯的未婚夫迪斯突然发觉华盛顿的消息被封锁了。他立即告诉了桑特斯，由桑特斯用电话把杰弗逊的消息告诉了他的母亲，再由他母亲发动《少年园地》的百万读者把消息传播开去。一场声援杰弗逊的大规模运动正逐步展开，但讲坛上的杰弗逊终于支持不住而倒下了。目睹这一情景而天良突发的潘恩猛然站出来大喊，“维立特河水坝是个骗局，我作证!”

　　州长霍珀这时也被自警团员们团团围住，指责他是泰勒的帮凶，要他辞职下台。霍珀激动地表示他要立功赎罪，在本州彻底清除掉泰勒的势力。正义终于战胜了邪恶，杰弗逊胜利了。

　　【鉴赏】

　　从表面上看，《民主万岁》是对美国的议会民主和言论自由进行了极其辛辣的讽刺和尖刻的调侃的影片，以致它在华盛顿举行首映式时，有人公开指责影片污辱了政府的“尊严”。但是，弗兰克·卡普拉毕竟是美国的民主和自由制度的忠诚拥护者，一切讽刺和调侃都是出于对制度的热爱，真诚希望给制度清除病害，增强活力，不仅影片结尾奏出的正义战胜邪恶的民主胜利的强音足以佐证，而且更值得注意的是，卡普拉在影片里几次直露地抬出林肯，包括画面和声音，作为“民主万岁”的力量源泉;杰弗逊在林肯纪念堂的林肯塑像前倾听一个儿童大声朗诵纪念碑上林肯的演说辞便是一例。好莱坞的喜剧艺术大师在塑造正面的美国形象时可以不顾艺术贵在含蓄的要领，让倾向“十分明白地流露出来”，然而影片仍然能捧回金像奖，能名列《电影日报》等评选的年度“10大佳片”名单，几乎所有的美国电影史都要称赞它是最佳的政治题材影片之一。这一点是值得我们深思的。

　　指出30年代好莱坞政治讽刺影片的毫不掩饰的爱国主义本质，并不意味着要否定《民主万岁》的思想和艺术成就。史密斯先生到华盛顿的前前后后毕竟是有力地揭开了美国民主自由的伪善面纱的一角。影片在艺术上存在着明显的不平衡，一些有见地的美国影评家曾经指出，和卡普拉的许多别的影片一样，《民主万岁》的结尾以其“肤浅的感伤主义和肤浅的民粹主义”令人感到幼稚可笑。恐怕对于绝大多数观众来说，杰弗逊用马拉松式的演说来获得的胜利是很难冲淡泰勒在强奸民意和扼杀言论自由方面的巨大法力给人留下的深刻印象的。

　　在影片的前半部，说得更准确些是除了结尾部分外，卡普拉作为喜剧电影大师的卓越才能常常无心地伤害卡普拉作为美国民主制度拥护者的虔敬本意。这在对杰弗逊这一人物的刻画上表现得特别明显。杰弗逊是作为泰勒及其一伙的对立面出现的，是一个不能容忍别人玷污参议院荣誉的民主斗士。霍珀州长在获悉杰弗逊的斗争事迹后高呼他发现了“这个林肯”，并决心在铲除泰勒一伙的同时找到更多的杰弗逊。但是在此之前，杰弗逊正如霍珀所描绘的，“只不过是一个傻瓜，一个头脑简单的爱国者”，他“能熟记华盛顿和林肯的话，在州长面前做立正姿势，搜罗迷途的孩子和猫”。当杰弗逊在银幕上初次露面时，他正在一间动物驯养室里给一只断了腿的暹罗猴子敷石膏。在州长面前他完全失去了自控能力，拼命提高嗓子以便盖过动物室里狗的狂吠、鹦鹉的尖叫以及其他各式各样的动物噪音。卡普拉的夸张处理使杰弗逊从此难以摆脱生活中的丑角地位。接着而来的是无数次的出丑：在州政府宴会大厅举行的欢送会上，在潘恩的美貌女儿的募捐箱前，在接受华盛顿报纸记者的采访时，杰弗逊永远是手足无措、语言失体、精神迷乱、丑态百出。尤其是他去找记者们评理遭到痛打一场戏里，不仅观众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否认，他只是一只“只会点头儿的圣诞节的假老虎”了。杰弗逊即便以正面人物的身分在参议院讲坛上“严正揭露”维立特河水坝的骗局时，他的演说也仍然使人哑然失笑，因为卡普拉实际是把这场马拉松演说作为喜剧场面来处理的。“神圣庄严”的美国参议院看来只是由两部分人组成的：像福莱、潘恩之类受财团操纵的傀儡议员和像杰弗逊之类头脑简单的政治傻瓜。当杰弗逊高坐在祝捷游行的花车上，在一群群少年队员簇拥下胜利返回杰克逊市时，观众只觉得一出闹剧的序幕行将结束，而很难为美国国会终于找到并将更多地发掘出杰弗逊这样的“林肯”而感到民主有望、民主万岁的。也许就此点而言，《民主万岁》倒不失为一部优秀的政治讽刺片。

　　卡普拉拍摄《民主万岁》时，正值他在创作上成果最辉煌的时期。《一夜风流》(1934)、《富贵浮云》(1936)、《浮生若梦》(1938)以及本片等一系列所谓“乖僻喜剧”片的巨大成功，为卡普拉奠定了喜剧电影大师的地位。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影片大受观众欢迎，其中原因之一是他在处理男女主角演员的声音(包括嗓音的音色和说话的语调变化等)方面有其独到之处。演员的声音常常成为他们影片的主要艺术元素，甚至对故事情节的发展起有决定的作用。在《一夜风流》里，一个上流社会的女郎从一个说话极快的美国记者(克拉克·盖博饰)那里领略到了“真正的”美国语言。《富贵浮云》里第兹先生(加莱·古柏饰)的语言特色几乎构成他的性格的一部分。卡普拉在《民主万岁》中选中詹姆斯·史都华来扮演主角，也是鉴于他那极富表现力的嗓音——从天真、幼稚到疯狂、绝望，几乎判若两人。卡普拉在《群众》(1941)和《美妙生活》(1947)中分别再次选用古柏和史都华，都是与他俩的独特的声音魅力有关系的。以《民主万岁》来说，演员的声音及其对观众的影响作用被普遍认为是影片的一条结构主线。高大的詹姆斯·史都华在参议院讲坛上说话结巴得厉害，并且外地口音浓重，和他的辩论对手、身材矮小的克劳德·伦斯的伶俐口齿适成对比，这些多次出现的场面成为影片令人难忘的声音一形象动态结构。再如，当杰弗逊在州政府的欢送会上致词时，这个新手讷讷难言，但当他的少年队员给他赠送纪念品时，他由于感情冲动而在倾刻间作出了动人的演说。他在向桑特斯介绍他的少年营修建计划时充满了热情，竟使桑特斯立即表示要全力予以支持，但随后在参议院介绍这同一计划时，却舌头不听使唤，声调忽而过高又忽而过低，不仅毫无说服力，而且显得滑稽。史都华的马拉松演说更是一次“多声部”表演——这场戏是在摄影棚里精心搭建起来的“参议院会议厅”里拍摄的，卡普拉充分调用了全部可见的视听元素——会场、讲台、走廊、参议员和旁听者的表情从冷漠到深受感动的变化——来使声音空间化。卡普拉在演员声音方面的独创性实验也是使《民主万岁》能在电影艺术史上占一席地位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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