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

　　1946 黑白片 114分钟

　　美国华纳兄弟影片公司摄制

　　制片人兼导演：霍华德·霍克斯 编剧：威廉·福克纳 李·勃拉盖特 于尔斯·弗思曼(根据雷蒙·钱德勒的同名小说改编) 摄影：西德尼·希科克斯 主要演员：汉弗莱·鲍嘉(饰菲利普·马罗) 劳伦·巴考尔(饰维维安) 约翰·里格利(饰艾迪·马斯) 玛莎·维克斯(饰卡尔曼)

　　【剧情简介】

　　私人侦探菲利普·马罗受百万富翁恩伍德的委托，去调查一个名叫盖格的人企图勒索他的案子。在恩伍德家里，他受到神经质的卡尔曼(恩伍德的小女儿)的挑逗和维维安(恩伍德的大女儿)的满怀敌意的盘问。他还获悉在他之前受雇于恩伍德的另一位侦探沙温·雷甘已突然失踪。

　　马罗去寻访盖格时，正遇上盖格被人枪杀的场面。他在现场发现卡尔曼神志不清地坐在那里，并在一尊佛像的头部找到一架暗藏的照相机，机内的胶卷已被取走。

　　马罗从盖格的一个笔记本中发现了一些重要线索。他知道维维安是一个嗜赌的女人，和赌场老板马斯有某种神秘的关系。另一个也曾对恩伍德进行敲诈的名叫乔·卡罗迪的人也和盖格被杀案有牵连。

　　马罗把卡尔曼送回寓所后，再次去盖格的住所想重新检验一下盖格的尸体，但奇怪的是尸体不见了。当晚，他的老友、探长贝尔尼来告诉他说，在港口的水底下发现了恩伍德家的一辆汽车，里面还有个男人。马罗急忙赶到码头，看到汽车已被吊起，里面的死者是恩伍德家的司机，名叫奥文·泰洛。据法医报告，泰洛是被活活打死后塞进车里的。这显然是一次谋杀。

　　第二天，维维安突然来到马罗的办公室，告诉他有人寄来一张卡尔曼在盖格被杀现场的照片，要勒索五千美元，并将在当晚六点电话通知交钱的地点。维维安还证实了，泰洛很爱卡尔曼，曾想娶她。更使马罗感到惊讶的是，她向他透露，雷甘是带着马斯的妻子出走的。马罗认为这足以证明马斯确实与案子有牵连，并且， 自从他接手案子以来已接连有两人死于非命。他必须下大工夫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马罗先是意外地发现了卡罗迪的住处，接着又发现卡尔曼出现在盖格的住所里。正当他试图盘问卡尔曼盖格被杀的经过时，马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马斯放走了卡尔曼，掏出手枪威胁马罗不要再插手案子。马罗沉着应付，让马斯知道他并非弱者，漂亮地脱了身。

　　当天晚上，他接到维维安的电话，知道她已准备好钱，但勒索者没有来电话。他马上驱车去卡罗迪的住处，因为他觉得此人嫌疑极大。他在楼门口突然发现维维安也驾车来到。他等她进楼后，也跟着进去敲卡罗迪的门。卡罗迪一听到马罗提出盖格的名字，便立即拔出手枪，这便证实了他的判断。马罗镇静地笑着让维维安出来亮相，并指出说是他杀死了盖格，取走了偷拍的有卡尔曼在场的照片，然后进行敲诈。卡罗迪否认是他杀死了盖格，这时卡尔曼突然来到，拿着手枪要卡罗迪交出照片。卡罗迪被迫交出照片后，马罗让维维安带着她妹妹先走，自己留下来对卡罗迪说，泰洛为了保护卡尔曼，杀死了盖格，然后取下胶卷，驾车潜逃 而这时卡罗迪正在门外，立即驾车追赶，在码头附近把泰洛杀死灭迹，并取走了胶卷。卡罗迪大吃一惊，他没有想到马罗已目睹了大部分经过，再加上他的准确的推理，把案情说得一清二楚。正在此时，门外突然射来子弹，打死了卡罗迪。马罗冒死追捕到了凶手，发现他是马斯手下的一个打手。

　　事情已发展到他必须与马斯正面摊牌。他打电话约马斯见面。在赌场的办公室里，马斯企图收买他。马罗将计就计，想先弄清马斯和维维安的关系和雷甘的下落。

　　次日晚上，马罗在街上突遭马斯的打手卡尼诺的袭击，被打昏在地并绑架到一个秘密地点。他醒来时发现手脚被绑住，手上还戴了手铐。站在他身边的是马斯的妻子。她说她根本没有同雷甘私奔过，她是帮助她丈夫来制止马罗继续追查案子的。这时维维安也赶到了。她也要马罗停止调查，并以此作为释放他的条件。马罗答应了。但拿着手铐钥匙的卡尼诺拒绝放他。马罗巧妙地用小手枪打死了卡尼诺，和维维安一起驾车逃走。在途中，马罗决定和马斯展开最后较量。他打电话把马斯骗到他的花园住所来会面，并要求维维安配合行动。已经爱上了马罗的维维安答应了。

　　马罗出其不意地用枪制服了马斯，逼迫他说出案件真相。马斯招供说是卡尔曼爱上了雷甘，雷甘不爱她，因为他知道她神经有毛病。卡尔曼知道后在失去理智的状态下杀死了雷甘。马斯藏起雷甘的尸体，散布了所谓私奔的谣言，然后借此要挟维维安，让她上赌场去输钱，还让他手下人去勒索她父亲。马斯向马罗求饶，但这时马斯手下的打手冲了进来，在乱枪声中马斯中弹身亡，马罗则安然无恙。

　　在等待警察到来时，马罗对维维安说，应该把卡尔曼送进精神病院去。维维安提醒他，还要解决他俩相爱的问题呢。

　　【鉴赏】

　　是什么使这部情节离奇曲折、头绪纷繁到据说连原作者钱德勒本人有时也说不清某些事件因果关系的程度的侦探片会被列入世界电影杰作之林、成为任何一部电影百科词典的必列条目的呢?回答是：以美国著名作家威廉·福克纳为首的编剧班子的充满机智的、无比简捷犀利的台词，导演霍华德·霍克斯的高度电影化的叙事结构和富于个性色彩的导演风格，以及汉弗莱·鲍嘉的精采的表演。编导演三者俱绝，一部本来会十分平庸的黑色影片因此获得了艺术的生命。

　　在40年代中期的好莱坞，大制片厂制度仍占优势。编剧出身、兼擅导演艺术的制片人霍华德·霍克斯有可能从华纳兄弟公司挑选最优秀的人材来组成他的摄制组，并打破侦探片只能是低成本的“B”级片的惯例，把《沉睡》提升为一部高成本的“A”级片。霍克斯邀请福克纳来编写剧本便是很不寻常的。福克纳当时已是美国的第一流作家，他的文学才华给《沉睡》的台词大增光彩。霍克斯一向很赞赏福克纳的电影编剧能力，他说，“(福克纳)在性格刻画方面有创见，趣味高雅，能力不凡，并能通过可见的想象把这些特点体现在银幕上。他聪明，乐于助人，是一位精通本行、干起来挥洒自如的大师。”在《沉睡》里，马罗是个穷酸的私家侦探，对阔人的骄纵淫逸(以维维安为代表)深痛恶绝，他唯一的武器就是运用智力的优势，以深邃的洞察力、机敏的判断和惊人的推理能力，使企图以炫耀财富来压倒他的对手永远在精神上处于劣势，最后不得不拜倒在他的脚下。在这场战斗中， 语言必然要发挥主要的作用。他用嘲讽的口吻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像锋利的匕首直刺对方的心脏，使对方无还手之力。马罗和维维安、马斯的几场唇枪舌剑式的交锋在语言上都是精采绝伦的。

　　从导演艺术的角度来看，《沉睡》是霍克斯的风格特点展露得最充分的影片之一。霍克斯是一位擅长拍摄多种类型影片的大师级导演。他为多种类型树立了典范作品。例如西部片《红河》(1948)、《里沃·布拉伏》(1959)，黑帮片《疤脸大盗》(1932)，喜剧片《育婴奇谭》(1938)，新闻报道片《他的女友弗雷迪》(1940)，科幻片《异物》(1951)，歌舞片《绅士喜欢金发女》(1953)，赛车片《群众的怒吼》(1964)，空战片《只有天使有翅膀》(1939)等。《沉睡》则是公认的好莱坞侦探片类型的经典之作。

　　霍克斯的影片，无论是哪一种类型，它们都具有某些使人一望便知是霍克斯作品的风格特征。《沉睡》也不例外。概括地说，这些风格特征是：一、叙事结构精巧、对称，这反映了霍克斯的强烈的叙事意识，即永远把讲好故事作为导演的首要职责。这也促使他注意物色杰出的编剧，其中和他合作最默契的有威廉·福克纳、本·赫区脱和于尔斯·弗思曼等。《沉睡》疑案万重，迷离扑朔，若干动作线索同时并进，如果叙事条理欠清，观众将坠入五里雾中，失去兴趣。霍克斯采取的则是第一人称的主观叙事结构，影片永远只让观众知道和马罗一样多的事情，让两者对案情的了解过程一直处于同步状态。马罗的超人才智仿佛使观众也变得绝顶聪明了，这无疑是一种不动声色地赢得观众欢心的绝妙手法。二、主人公永远是一些精通本行业务、忠于职守的人物，而这种狂热的职业行为总是通过两个在形体上明显不同而在精神上息息相通的人物的结合来完成的：一个较老、较倔强的男人和一个较年轻、较柔弱的男人的结合，或一个精明强悍的男人和一个同样精明强悍的女人的结合(《沉睡》即属于后者)。霍克斯强调两个不同人物在精神上沟通的力量，显然是针对好莱坞电影中最常见的孤身英雄独打天下的神话的。马罗如果没有维维安刺激在前和支持在后，就不可能完成他的“英雄业绩”。三、人物说话简练，他们从不说出他们的思想感情，而是在具体可见的行动中体现他们的想法。这无疑是非常合乎电影表现的特性的。在《沉睡》里，马罗从来不宣布他的行动计划，不让别人知道他的行动的目的，他只“点破”而不“评论”，只“总结”而不“预告”。当主人公的内心处于耸动状态时，霍克斯惯于用两个几乎已经程式化的动作来加以表达：神经质地用手指轻轻弹弄一枚硬币或点燃香烟。马罗没有弹弄过硬币，但他多次潇洒地或紧张地点燃香烟，这个仿佛只是很普通的生活动作实际上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沉睡》中的一对演员在银幕下是一对夫妻：汉弗莱·鲍嘉和劳伦·巴考尔。所不同的是鲍嘉在主演《沉睡》时已是好莱坞的王牌明星，而巴考尔则只是第二次登上银幕， 尚不受观众注意。鲍嘉作为类型演员，是亿万电影观众为之着迷的“硬汉”——表面冷酷而内心富于感情，经常满面胡碴、穿着随便但不失潇洒风度，粗犷中透出英气，沉默寡言但语必惊人，孤傲狷介，充满自信，个人尊严感强烈，报复手段毒辣……一个所谓“可恶得直想杀死他但又禁不住要爱他”的男人。这个被西方影评界称之为“反英雄典型”的人物在《他们在黑夜中行车》(1940)中初次露面， 在《马耳他之鹰》中开始成熟，而在《卡萨布兰卡》中趋于完美。在《沉睡》中这个人物开始被加上浪漫色彩。鲍嘉的硬汉形象是真正与观众共同创造的，因为每次演出后，华纳兄弟影片公司都要向观众广泛进行调查他们对这一角色的印象，不受欢迎的棱角被削平，受欢迎的性格特征被突出，甚至服饰打扮、言谈举止方面的细节也在注意改进之列。《沉睡》公映后，观众对硬汉的浪漫色彩反应不佳，鲍嘉从此失去了在银幕上谈恋爱的权利，以致即便在《非洲皇后号》(1951)这样的有恋爱情节的影片里，浪漫的主调也被幽默所代替。1957年，鲍嘉患食道癌去世，但他在观众心目中的偶像依然屹立，在60年代还重新掀起了一阵“鲍嘉热”，这在好莱坞也是很罕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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