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11时》

　　1952 黑白片 11本

　　意大利保尔—梅电兹电影公司摄制

　　导演：朱塞佩·德·桑蒂斯 编剧：朱塞佩·德·桑蒂斯 巴西里奥·弗兰金纳 罗道尔弗·索涅古 西柴烈·柴伐梯尼 加尼·普契尼 摄影：奥·马尔台利 主要演员：卡·波洁(饰露仙娜) 莫·莱罗梯(饰南多) 耶·瓦尔济(饰安杰琳娜)

　　【剧情简介】

　　一个冬天的清晨，在罗马齐成泽大街37号院的铁栅栏门口坐着一个姑娘，她名叫娜佳，约莫十几岁光景，她双手抱着膝盖，头靠在铁栅栏上打瞌睡。为了抵御寒冷，娜佳站起身来，在人行道上走着。她从牛奶铺前的小贩那里，花100里拉买了5个糖炒栗子，放在大衣兜里，边往回走边津津有味地吃着。当她看见37号院门口已经来了两个姑娘时，她加快了脚步。这时又来了几个姑娘，她们在37号院门口排起队来。娜佳的母亲马蒂代太太来到门口，看见女儿畏缩不前，心中大为不快，她把娜佳往队伍前头推，大声嚷嚷着娜佳一夜未睡，她来得最早，应排第一名，并骂女儿是个瞌睡虫，没出息队伍越来越长，姑娘们嘁嘁喳喳地交谈着， 议论着。原来这家院里四楼一个商业事务所今天招考一名女打字员，一则广告招来众多需要找工作的姑娘。天空阴云密布，不时掉下串串雨滴。姑娘们要求女看门人早些开门， 女看门人责怪姑娘们吵醒了楼里的房客，双方争吵起来。负责这次考试的中年男子名叫费拉里，他的到来在队伍里引起了一阵骚动，姑娘们七嘴八舌地问他，“有几个空缺?”他冷冰冰地回答说：“一个。”他用钥匙打开铁栅栏门，推开一条缝，侧身挤进门去，便立即把门关上了。一个律师模样的房客要去上班， 见此情景踌蹰了片刻，但他终于打开大门，姑娘们未等他出来，便潮水般地把他涌到门旁，争先恐后地拥到四楼费拉里的办公室门口才停下来。队伍把从一楼到四楼的整个楼梯间挤得水泄不通，甚至还一直排到了楼门外。

　　排头的是外乡来的姑娘洛列塔，第二名是阿德里阿娜，第三名是外号叫“老机枪手”的中年妇人。娜佳勉强挤上四楼，在母亲的怂恿下她仍然不敢站到排头去。队伍里有想开始新生活的妓女卡杰琳娜和爱上穷画家卡尔洛的漂亮的富家女茜蒙娜、迷人的柯尔涅丽雅和丈夫已失业半年，生活无着的露仙娜。在对面楼房里当女仆，不堪忍受老爷太太的挑剔和折磨的安杰琳娜，她把一篮子菜交给筑路工人罗莫洛看管，也来报名应试。考试开始了，女秘书叫头一个进去，娜佳畏缩着不敢进去。洛列塔进去了，她考得很不好，打字速度很慢，但她走出办公室时，却装出满有把握的样子。第二个进去的是阿德里阿娜，她原来也在一个事务所当打字员，当费拉里问她为什么另找工作，是不是被辞退了时，她泣不成声，费拉里让女秘书送她出来。费在四楼平台上说，他只能考30个，顶多40个，其余的人不必排队了。“老机枪手”第三个进去，屋里立即传出了一阵快得出奇的打字声，门外的姑娘们都惊呆了。“老机枪手”与费拉里在四楼楼梯平台上握手道别，脸上流露出得意的神情。

　　露仙娜的丈夫南多来到楼下，他隔着楼梯栏杆告诉妻子自己没有找到工作。露仙娜情急生智，她朝着四楼平台上的费拉里喊道：“请稍等一下，我只说一句话。”她急急忙忙拨开人群，向四楼挤去，姑娘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露仙娜气急败坏地上了四楼，冲进办公室，一阵不亚于“老机枪手”的飞快的打字声传了出来。姑娘们恍然大悟，怒不可遏，她们骂露仙娜卑鄙、自私。露仙娜说她实在是不得已，姑娘们说，凡是到这里来的谁没有困难，说着便一齐往上挤。队伍乱了，喊声震天。突然一声巨响，一段楼梯扶手断了，几个姑娘摔了下去。楼梯一级级往下坍，更多的姑娘坠落下去，惨叫声、哭号声和楼梯坍塌的声音混成一片……

　　受伤的姑娘们立即被送进了医院，亲属们闻讯纷纷赶来。娜佳奇迹般地没有受伤，她妈妈马蒂代太太腿部受了伤，躺在病床上，母女俩抱头痛哭，相互庆幸着死里逃生。阿德里阿娜受了轻微震荡，医生检查后对她说幸亏没有小产，在一旁的父亲听了大为惊骇，追问她是谁使她怀孕的，她沉默不语，父亲打了她一记耳光，愤然离去。茜蒙娜只受了点轻伤，她与画家卡尔洛紧紧抱在一起。她的父母和姐姐来看她，用自家的小轿车把她接回家。半路上茜蒙娜坚决要求停车，她下车重新回到画家作画的陋室。柯尔涅丽雅伤势严重，必须立即做手术。卡杰琳娜没有受伤，商品推销员叫出租车把她送回她在难民营“花柳巷”的棚屋，她把他让进屋里去，但他趁她在帘子后更衣的当儿在桌子上留下5000里拉，便悄然离去。在出事的大街上，安杰琳娜与老爷太太口角起来，她扔下菜篮子不干了，说要回乡下去种地。仍留在出事现场的洛列塔拾起菜篮要求接替安杰琳娜当女仆。老爷太太同意了。洛列塔悄声问安杰琳娜：“他们会给我吃饱吗?”安说：“会的。”

　　费拉里事务所，这里已架起一座临时金属楼梯。警察局长亲自主持调查，他同专家、记者坐在一边，对面是房主、建房工程师、费拉里和女秘书，“老机枪手”和十几个未受伤的姑娘挤在门口。警察把露仙娜带进来，她神情紧张，心惊胆战。局长问早上到底来了多少人，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插着话，按她们的估计足有二三百人。关于事故的原因，工程师说是由于楼梯超过负荷和房屋维修不当所引起。房主则一味为自己开脱，说自己不是不关心修房，而是苛捐杂税太重。他的话立即引起在场的房客们的愤懑。局长转向露仙娜说：“吵架好像是你引起的。”这时窗外传来报童叫卖声：“齐成泽大街惨祸新闻，一位小姐伤重去世。”去世的是柯尔涅丽雅，露仙娜曾与她站在一、二楼之间的楼梯平台上。露仙娜浑身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局长让一个姑娘讲讲当时的情形，当讲到楼梯坍塌的那一瞬间，露仙娜猛然冲向门外黑洞洞的楼梯间，站在门口的“老机枪手”一把拖住了她的腰，露仙娜瘫软在地上。刚刚骑车赶到的南多奋不顾身，飞奔上了四楼，俯身抱起妻子。露仙娜放声痛哭，边哭边喊：“我再也受不了啦，救救我!”南多抬起头盯着周围的人，厉声说：“你们要什么?!你们就是要找上一个倒楣鬼，把一切责任推到她身上，好拿到报上去发表!”人们沉默不语，十几个姑娘团团围住他们两人，局长同情地对南多说：“带她回家去吧，去吧。”接着局长对其余的人说：“调查结束了，可以走了。”

　　记者对这样的收场很不满意，他对局长说：“人们都想知道谁是祸首，我不能从这儿空着手回去。”局长没有说话，他们走到大门口时，局长发现有一个姑娘坐在那里，她就是娜佳。局长问她在这儿干什么，她腼腆地笑着说：“打字员的位子还空着呢，或许费拉里先生会用我。”局长对记者说：“您不是要写文章的材料吗?这就是材料，好好想一想吧。”

　　娜佳像早上一样，蜷缩着身子坐在铁栅栏门口，双手抱着膝盖，头靠在栅栏上，夜幕包围着她……

　　【鉴赏】

　　本片是新现实主义电影的代表作之一，编剧兼导演朱塞佩·德·桑蒂斯(1917— )是这一创作流派的主要奠基人之一和始终不渝的捍卫者。他早年在罗马大学学习哲学和文学，后来进入罗马电影实验中心，在表演和导演部门工作，并开始为《电影》杂志撰写评论文章，对意大利法西斯化的电影和文化进行尖锐的批评。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以意共地下党员和抵抗运动部队政治委员的身份参加了反法西斯电影的斗争。1942年，他与维斯康蒂合作撰写了电影剧本《沉沦》，该片被公认为新现实主义电影的萌芽。从1947年开始，他接连拍出了一系列优秀的新现实主义影片：《悲惨的追逐》(1947.获第八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大奖)、《艰辛的米》(1949)、《橄榄树下无和平》(1950.获卡洛维·发利国际电影节大奖)、《罗马11时》(1952)、《一年长的道路》(1958摄制，1959年获美国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和美国电影评论协会最佳外语片金球奖，同年马西莫·吉洛蒂获旧金山电影节最佳男演员奖)，等等。这些具有高度思想性和鲜明的艺术形式的影片不仅使他成为新现实主义电影的巨擘，同时还使他跻身于世界名导演之列。

　　德·桑蒂斯一贯忠于新现实主义电影的创作方法和美学原则，坚持在自己的影片中反映意大利劳动人民的生活和他们为争取劳动权利与社会进步而进行的斗争，因此，他的所有影片都是表现意大利尖锐迫切的社会问题的，具有强烈的社会批判因素。而意大利有关当局则对这一流派采取敌视态度，认为它是在“抖落脏被单”，有损于意大利的形象，因而对它的创作人员在政治和经济上百般压制和迫害。德·桑蒂斯对此采取了毫不妥协的态度，所以长期找不到制片人或拍片所需要的资金，最后不得不到国外去拍片。

　　由于强大的政治经济压力和自身的艺术局限性，新现实主义电影运动在50年代初期便已出现衰退和分化。一些导演开始转向商业电影，另一些导演则转向现代主义或宗教神秘主义。有的甚至认为在“经济起飞”时代，新现实主义电影已经过时了，它的那些丑陋、肮脏、可怜的主人公在银幕上已显得不真实了，因此，今天制作关于偷自行车的人的影片似乎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了解这个自行车被偷的人现在心里和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这种背离新现实主义电影的行为和论断使德·桑蒂斯异常愤慨，他不仅撰文严厉加以驳斥和嘲笑，而且在创作上继续坚持新现实主义电影的方向。他在美国得了三个奖的《一年长的道路》是他在南斯拉夫拍摄的，就是对上述论断和意大利当局旨在消灭这一流派的政策表示抗议的最后尝试之一。它描写一个贫穷的小山村的失业农民为修一条把自己的村子与区里的商业和文化网点联系起来的道路而与当局展开的斗争。该片虽然是在南斯拉夫的达尔曼齐亚拍摄的，但描写的却是他的故乡乔恰拉的风土人情。

　　《罗马11时》不仅是德·桑蒂斯的重要作品之一，同时也是这一流派最典型的范例之一。它是根据1951年1月间发生在罗马沙伏依大街上的一桩真实事件的新闻报道摄制而成的。据德·桑蒂斯说，剧本初稿写成后，无论在内容上或艺术形式上都显得单薄而粗糙。后来他接受了柴伐梯尼的建议，对楼梯坍塌事件的当事人和目击者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调查，并根据调查结果对剧本初稿作了大量艺术加工，才使影片获得了现在的面貌。这次调查是由导演的助手，当时20岁刚出头，后来成为意大利政治电影代表人物的艾里奥·佩特里进行的。他撰写的10余万字的调查材料被收入电影剧本一并出版，成为人们研究这一流派的重要文献。影片中许多群众场面、次要人物、甚至一些主要人物都是从这一材料中产生的。

　　因此，本片的一个最突出的特点就是真实，高度的真实。为了获得生动的细节，创造逼真的情调和气氛，作者们在拍摄前也刊登了一则招考一个年轻的女打字员的广告，准备让她在影片中扮演一个打字员的角色。为避免惨剧重演，他们挑选了一个一楼的房间。结果来了60多个姑娘，她们大都惶惶不安，手足无措。有个姑娘晕倒在打字机前。有一个在测验结束时哭了起来，大声喊着她有两个孩子，而丈夫却抛弃了她。有一个姑娘胆怯地站在门口，说什么也不敢跨过门槛。所有这些都在影片里得到了反映，从而加强了影片的真实感。

　　本片的另一个重要特点是引人思考。影片不仅通过楼梯坍塌事件有力地揭露了意大利严重的失业问题，而且向人们提出了“谁是罪魁祸首”的问题。尽管在影片中也像在生活中那样，调查不了了之，但凡是看过影片或读过调查材料的人都会去思考这个问题，并自己得出结论。

　　本片没有完整的、互为因果的情节，但是每一个姑娘的遭遇都是一个独立成篇的动人故事，它们在影片中互相交织，穿插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幅丰富多采的社会生活图景。其中最动人的是阿德里阿娜、茜蒙娜和画家、死去的柯尔涅丽雅、洛列塔和娜佳的故事。天真胆怯的娜佳天不亮就来排队，却不敢第一个进考场，而当夜幕降临， 调查结束时，她又来到那座出事的楼房大门口，像早晨那样坐着，渴望得到那个空缺。开端和结尾的这种类同赋予这部多线索、多层面的影片以完整的框架，使其意蕴和韵味更深长。

　　本片问世后尽管得到广大观众和评论界的热情赞扬，但它不久便被从头轮影院撤下来，在二三轮影院上映了一阵子后又被明令禁止发行，甚至不让它同其他影片一起参加该年度的戛纳国际电影节。这一切却恰恰说明了影片的成就及其起到的为当局所不容的震撼性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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