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恋》

　　1978 彩色片 120分钟日本松竹公司摄制 导演：中村 登 编剧：山田太一 摄影：川又昂 主要演员：栗原小卷(饰仲田夏子) 新 克利(饰大宫雄二) 横内 正(饰野岛 进)

      【剧情简介】

　　大宫雄二和野岛进是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上大学时两人分道扬镳。大宫上了水产大学，如今在国立水产研究所工作;野岛学了美术，现在独自经营广告公司。野岛喜欢打网球，参加了一个网球俱乐部，在这个俱乐部结识了这个俱乐部会员仲田夏子。夏子是某著名大学化学系毕业，现在本市一家制药公司的研究所工作，同时还上研究生院。夏子的网球打得特别好，野岛根本不是对手，他想把她介绍给大宫，看大宫是否能打败她。

　　网球场上一番较量证明，野岛本来不是对手，大宫就更不是对手。大宫对于夏子可谓一见倾心。他知道夏子是网球俱乐部的会员，就到俱乐部来要求允许他参加这个俱乐部。办事员告诉他，会员数远远超额，实在无法满足他的愿望。

　　出乎大宫意料，夏子也来到这里取球拍。其实，夏子早已看到大宫在此同女事务员说话，只是佯装没看见他。大宫见到她，立刻打招呼问候。

　　夏子开玩笑说： “你是跟我说话么? 我以为你早就不记得我了。”

　　大宫难为情地笑笑。紧接着夏子就郑重其事问他星期四晚上有没有时间。大宫问有什么事，夏子说请他到她家来，那天野岛也来。大宫问她，自己去是否合适。夏子说请他务必来。

　　野岛驾车来到夏子家的时候，大宫也同车而来了。原来，这天是夏子的生日，夏子约大宫到家里来的时候，怕他知道这天是她的生日，为此破费，所以只请他务必来，没有说为什么请他，以及除他之外还有谁，等等。大宫是从野岛那里打听到夏子约他是因为今天是夏子的生日，所以，大宫也给夏子买来生日礼物。

　　为祝贺夏子生日前来参加酒会的青年男女有十来个人。人聚在大客厅里，有的跳舞，有的喝酒，有的听音乐，十分热闹。野岛不习惯，大宫更不习惯，两人走出客厅，来到纳凉游廊，两人点火吸烟。大宫此时颇有感慨地对野岛说：“你要娶了她，可就辛苦啦。”野岛报以苦笑，然后说：“的确奢华了一些。”大宫问他何时结婚，野岛说： “还早着呢。”大宫不解，野岛只说： “不大好对付呀!”接着说，倒也没吵过架。要邀请她去兜风啦，吃晚饭啦，从来没有推辞过，可是不如从前热情了，看得出并不是高兴来的。自己也知道，眼巴巴地瞧着这么一天一天地冷下去，可自己却丝毫无能为力。大宫却坦率地告诉他，我却没有看出像你所说的那样对你冷淡。

　　大宫工作的水产研究所自然在市外依山傍海之处，大宫万万没有料到夏子居然来拜访他。据夏子说，她是因为有事到这附近来所以顺便来看看他忙什么，并要求让她看看他正在研究的鱼类。大宫领她参观了水族馆的各种鱼槽。

　　大宫把夏子送到她的车旁，大宫低着头木讷地说：“你大概知道吧，我和野岛是高中时代的朋友。到了大学之后，再也没有遇到野岛这样的朋友。”夏子听了莫名其妙。可是大宫却没有看夏子的表情如何而是继续说下去。他说：“我的家是秋田县，是务农的。我伯父在镰仓，伯父说，要上好的大学，高中就必须在东京念。我这位伯父已经回秋田老家了。总而言之，我从乡下出来就进了湘南高中，遇上野岛实在是幸运的。尽管我和他毫无相同之处，可是我以发奋追赶他的精神用功，所以从他那学到了很多东西。”

　　夏子对于他这长篇人论更感到奇怪，所以首先就说：“为什么说这番话呢?”“为什么提野岛呢?”夏子既然这么发问，大宫当然不得不实话实说：“因为你是野岛的恋人嘛!”原来大宫想起，从那时起，夏子已经爱上了大宫，对野岛日益冷淡了。以后的事实证明，果然如大宫所料，夏子当面明确地告诉野岛：“我从来没承认过你的爱情。而且，现在我也并没有爱着你。”

　　自从夏子当面告诉野岛，他们的关系不再继续下去之后，野岛当然十分痛苦，大宫看在眼里，心里也挺着急，曾为此事找到夏子面谈，给他们往一起撮合。最后，连大宫也说，为了野岛，我该说的全说了。然而夏子不可动摇的结论却是：“野岛和我之间，一切都结束了。”与此同时，夏子却对大宫郑重其事地表白了爱情，话说得那么直截了当，她说：“现在不管你以为我多么轻佻，反正我心里有了你。你讥笑我吧，蔑视我吧。或者说我是个见异思迁的轻佻女人吧。因为我自己对自己就不止一次地这么说过。但是，我心里有了你!”

　　在大宫看来，夏子对自己的爱万万不能接受。首先他觉得夏子是野岛的恋人，如果接受夏子之爱，就等于夺了朋友之所爱，于道德上有失人格。其次是他觉得夏子生活是奢侈的，将来和他这个小职员的生活水平不能谐调。

　　然而夏子却概不退却，尽管大宫一再要求不要再见面了，但夏子根本不听，紧盯住大宫。并且一再说明：“我心里只有你!”

　　有一次，夏子到大宫的公寓来找大宫，大宫怕别人看到夏子到这里来而传什么闲话，就没让夏子进屋而是约她到外面说话。两人边散步边谈。夏子问他是不是讨厌自己。大宫否认。又要说这样怕对不起野岛那些话的时候，夏子立刻制止他，并且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不要提野岛。我要问的是你的真心实意是什么!此刻的大宫好像万般无奈只好实话实说：“我喜欢你!”

　　他们两个人回来的时候，发现野岛的车和夏子的那台车并列在一起也停在大宫的公寓前。野岛见他俩回来，当然心情激动，只说了一句：“原来如此啊!”后来大宫找到野岛，说明夏子爱他，他也的确爱夏子。并且希望野岛痛打他几下，以解心头之恨。野岛“遵命”打了他一拳，心胸坦荡地说：“你就把我的事忘掉吧!”

　　半个月之后，夏子和大宫乘火车去了秋田，也就是大宫的故乡，目的是让夏子和大宫的亲人见见面。

　　在这之前，大宫的上级通知他，让他到东北地区青森县的八户去搞水产调查研究。其次是夏子领大宫拜访夏子父母，请求同意他们的婚事。夏子父母当然祝福了他们。

　　火车到达大宫的老家秋田县的角馆町。小小的镇小小的火车站，但街道整洁、幽雅。原来这是个古镇，古寺天宁寺、云岩寺就是闻名的名胜古迹。此外还有战国时代著名武将的旧邸。

　　小镇民居，无一不历史悠久，古色苍然，虽然饱经沧桑，历尽风雨，但依旧那么古拙、结实，显得那么厚重与庄严。此地名花垂枝海棠遐迩闻名，这时正是盛开季节，大路两旁，树木葱郁，真可谓繁花似锦。大宫选择此刻带夏子回来，目的之一也是让她一睹故乡的名花。

　　大宫故乡有祖母、父、母、伯父、伯母、哥哥、嫂嫂等等一大群亲人，对于大宫领回来的漂亮媳妇，无不喜欢。他祖母特别嘱咐夏子说：“雄二这孩子，从小时候起，只要一吃肉就要闹肚子，所以，你们成亲以后，你不要给他做肉的什么吃，要多给他做点儿新鲜蔬菜吃。”

　　大宫的故乡此时不仅垂枝海棠盛开，也是各种名贵品种的樱花盛开的季节。他陪着夏子在樱花林里漫步，等于游在花的海洋里。走在小径上，就像穿行于花的悠远长廊，夏子心旷神怡，高兴极了，不由得吟起德国抒情诗人赖纳·马利亚·利尔克的抒情诗中的一段：

　　爱情怎么才能来到人间?

　　得有必不可少的阳光?

　　得有纷飞的繁花?

　　还是必须祈求上苍?

　　她深有感慨地对大宫说：“也许我是被理所当然的事感动，我真没想到，由于和一个人相识，在我面前竟然展现了这样一个崭新世界。不仅认识了那么多的人，我也完全被大家征服了。连这个地方也一个样，对于我来说，过去闻所未闻的角馆，现在成了非常亲切的地方，成了回到东京也会怀恋不已的地方。这真是了不起的，也是想像不到的。”

　　大宫和夏子回东京之后不久，大宫就不得不到上级已经通知过他的青森县的八户去搞科研。虽然是仅仅离别两个月，然而相思之苦是彼此难耐的，每个人每天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算计还有一个月零几天就能见面。特别是大宫，凡是走在风景优美的河谷溪流时，在风景最美的地方一定出现夏子的幻觉。

　　夏子此刻也同样思念大宫，正所谓两地相思一般同。她现在正研究一个重要项目，可以说，成功在即了。她想：“如果在结婚之前成功那将以多么自豪的心情对待自己的结婚典礼啊!”她如今是下了班就上街，去家具店选择家具;去西装店试穿新娘礼服。匆匆去来，非常愉快。上班时，总是神采奕奕，微笑着同大家打招呼。

　　大宫苦熬加苦熬，终于熬到就要回东京了。十点多钟，大宫收到电报，他急急忙忙打开电报，一看电文立刻大惊失色，那上面的字是：“今晨10时夏子死于爆炸事故。”

　　他在飞机上仍然不停地念叨电文：“今晨10时夏子死于爆炸事故!”他想，在这个世界上，任何惨祸都可能发生，但是万没料到自己居然会碰上如此惨事。他真想把心一横一死随她而去!但是……

　　傍晚他到达夏子的家，参加守灵。祭坛上摆着夏子面带笑容的照片。他坐在祭坛前，望着夏子的遗像，热泪滚滚。

　　他去了夏子的房间，屋子依旧，只有北欧的陶俑和西班牙的彩绘瓷盘等简单的摆设。布置雅致。

　　桌上那个小台历翻到6月20日，两人在大宫的故乡樱花树下拍的彩色照片镜框就在台历旁边，他实在不忍再看一眼，把它反扣在书桌上。

　　大宫回来之后立刻知道了致夏子于死的事故原因是：作化学实验时，一个同事疏忽大意导致爆炸。夏子的父亲修造担心大宫过分悲痛，便安慰他说：“夏子直到她死前一分钟都不可能想到她会死的。所以，希望你想到，在这一点上她是幸福的。如果不这么想，活着的人怎么受得了?死去的人，既没有感到不幸，也没有悲伤。人哪，好像是死了就从一切痛苦中解脱出来。应该这样想啊。以为死的夏子实在可悲，这只活着的人才这么想。我是这么想的;夏子她什么也不知道。她是在什么都无所知的情况下离开人世的。活下来的呢，只能是活下去，走完活着的人该走下去的路啊。”

　　按照传统习惯，必须把逝者的遗物分给亲人作为永久纪念，修造给大宫的是夏子的项坠。同时告诉大宫：“我知道，这是你送给她的。因为夏子非常珍视它，所以把她特别葆爱的东西给你。”

　　大宫沉痛已极，拿着那项坠伏桌痛哭。

　　细雨霏霏的一天上午，大宫站在网球场的一角，他没有带伞，一任衣服濡湿。他既是来此凭吊夏子遗踪，也是追怀他在此初识夏子的过去。他站在这里宛如木雕泥塑，直目出神，但他仿佛于静谧之中听到夏子的笑声，以及和他打球时常说的提醒自己注意的那句话：“球太高了!球太高了!”

　　【鉴赏】

　　《生死恋》在我国上映之后，不少观众和电影文学爱好者对它很感兴趣。

　　这部影片，是编剧家山田太一根据日本文坛耆宿、白桦派创始人之一的武者小路实笃早期名著《友情》和《爱与死》两个短篇小说改编，由著名导演中村登导演的。《友情》作于1919年，《爱与死》发表于1939年，距今已是80～60年前的作品了。两部作品直到今天仍然都是脍炙人口的杰作，不愧为历史的定评：传世之作。

　　影片中两个男主人公——野岛和大宫——是《友情》中的主角，而女主角夏子则是《爱与死》中的夏子与《友情》中杉子的复合体。剧作家把两个作品糅合在一起，把故事发生的时代改为现在，也改变了人物的职业。对于两部作品的情节则去芜存精，删繁就简，移花接木突出重点。原作描写了三个青年如何正确对待他们的爱情、工作、生活，这一点，拍成的电影也坚持不变。情节非常简单，但作者却淋漓尽致地刻画了人物性格，着意描写了人物的内心世界。导演大胆使用默片的表现手法，将近结尾部分用了整整40个情景交融、色彩绚丽的镜头，并且使整部影片气氛和谐流畅，风格隽永淡雅，余韵绵绵，耐人寻味。

　　著名演员栗原小卷演夏子这个角色时，正是她风华正茂才气横溢的时节，所以她把夏子这个角色演得恰到好处，把一个受高等教育知识女性的冷静思考、毅然判断、认真行动、勇于前进的气魄表现得十分得体。表现了这个人物在选择伴侣上，用充满自信的眼光观察对方，处理起来如行云流水，概不拖拖拉拉。对于野岛，一旦观察完毕，确认没有继续来往下去的必要时便毅然决然地明确表态。看到大宫为人诚挚，品行端方，而且热爱自己的事业时，就认真对待，决不被大宫以为朋友的女友不可来往，和不能夺人之爱的错误观点所动摇，而是以堂堂正正的行动，纠正大宫把友谊和爱情弄得混淆不清的错误思想。大宫的确爱夏子，他也知道野岛热恋夏子，然而夏子却不爱野岛。而且，夏子对于这一点再三向他表白过。大宫动不动就提野岛，而每次夏子都是立刻毫不含糊地告诉他：你别提野岛!夏子痴心爱着大宫，大宫却把“不夺朋友之爱”作为坚定遵守决不逾越的道德规范。夏子的过人之处就在于：她不像生性高傲自以为是的一般女性稍逆自己意志便拂袖而去，而是从这里更深地理解了大宫，认为他这种表现决非智商太低，越是这样越觉得这人品德高尚，厚实可亲，所以紧紧盯住他不放。

　　夏子父亲修造劝解大宫节哀的一番颇富禅机的话，表面上看，似乎不像出于刚刚失掉掌上明珠一般的爱女的父亲之口，虽属至理名言，但未免过于冷静了。但是这也表明了人物性格的复杂，同时也表明了和他的行为相比也是一贯的，并不突然。例如夏子过生日那天他回来时的自言自语，他表示同意女儿的婚事之后对大宫和女儿的那番“训示”，都是有联系的，所以，结尾时说的那些话并不突兀。

　　必须提到，导演用大量的风景镜头以衬托人物形象之美和他们内心世界之美，尽可能地使“人在图画中”，以烘托他歌颂人生之美，歌颂人物纯真之美，歌颂山川草木的自然之美。跨日本东北地方青森、秋田两县的十和田湖，自古以来就是山清水秀、林密草丰、风光绝隹之处。影片将近结尾时，把大宫幻想夏子前来相会的场面，用长达40个镜头收尽了美景，也足够地表现了处于美景之中人物的心地美好，使观众不能不由衷地预祝他们前途幸福，这样，和不久之后夏子猝然死于事故，形成无比强烈的反差。这种大起大落形成对观众的强烈冲击，造成十分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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