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塔(1)》原文
有一座塔显得比较完整,大概是修建年代比较近吧。好在塔身有碑,移步一读,猛然一惊:它的主人,竟然就是那个王圆?!
再小的个子,也能给沙漠留下长长的身影;再小的人物,也能让历史吐出重重的叹息。王圆?既是小个子,又是小人物。我见过他的照片,穿着土布棉衣,目光呆滞,畏畏缩缩,是那个时代随处可以见到的一个中国平民。他原是湖北麻城的农民,在甘肃当过兵,后来为了谋生做了道士。几经转折,当了敦煌莫高窟的家。
莫高窟以佛教文化为主,怎么会让一个道士来当家?中国的民间信仰本来就是羼杂互融的,王圆?几乎是个文盲,对道教并不专精,对佛教也不抵拒,却会主持宗教仪式,又会化缘募款,由他来管管这一片冷窟荒庙,也算正常。
但是,世间很多看起来很正常的现象常常掩盖着一个可怕的黑洞。莫高窟的惊人蕴藏,使王圆?这个守护者与守护对象之间产生了文化等级上的巨大的落差。这个落差,就是黑洞。
我曾读到潘?兹先生和其他敦煌学专家写的一些书,其中记述了王道士的日常生活。他经常出去化缘,得到一些钱后,就找来一些很不高明的当地工匠,先用草刷蘸上石灰把精美的古代壁画刷白,再抡起铁锤把塑像打毁,用泥巴堆起灵官之类,因为他是道士。但他又想到这里毕竟是佛教场所,于是再让那些工匠用石灰把下寺的墙壁刷白,绘上唐代玄奘到西天取经的故事。他四处打量,觉得一个个洞窟太憋气了,便要工匠们把它们打通。大片的壁画很快灰飞烟灭,成了走道。做完这些事,他又去化缘,准备继续刷,继续砸,继续堆,继续画。
这些记述的语气都很平静,但我每次读到,脑海里也总像被刷了石灰一般,一片惨白。我几乎不会言动,眼前一直晃动着那些草刷和铁锤。
“住手!”我在心底呼喊,只见王道士转过脸来,满脸困惑不解。我甚至想低声下气地恳求他:“请等一等,等一等……”但是等什么呢?我脑中依然一片惨白。
一九○○年六月二十二日(农历五月二十六日),王道士从一个姓杨的帮工那里得知,一处洞窟的墙壁里面好像是空的,里边可能还隐藏着一个洞穴。两人挖开一看,呵,果然一个满满实实的藏经洞!
王道士完全不明白,此刻,他打开了一扇轰动世界的门户:一门永久性的学问,将靠着这个洞穴建立;无数才华横溢的学者,将为这个洞穴耗尽终生。而且,从这一天开始,他的实际地位已经直蹿而上,比世界上很多著名的遗迹博物馆馆长还高。但是,他不知道,他不可能知道。
他随手拿了几个经卷到知县那里鉴定,知县又拿给其他官员看。官员中有些人知道一点轻重,建议运到省城,却又心疼运费,便要求原地封存。在这个过程中,消息已经传开,有些经卷已经流出,引起了在新疆的一些外国人士的注意。
当时,英国、德国、法国、俄国等列强,正在中国的西北地区进行着一场考古探险的大拼搏。这个态势,与它们瓜分整个中国的企图紧紧相连。因此,我们应该稍稍离开莫高窟一会儿,看一看全局。
就在王道士发现藏经洞的前几天,在北京,英、德、法、俄、美等外交使团又一次集体向清政府递交照会,要求严惩义和团。恰恰在王道士发现藏经洞的当天,列强决定联合出兵——这就是后来攻陷北京,迫使朝廷外逃,最终又迫使中国赔偿四亿五千万两白银(平均每个中国人都要赔偿一两白银)的“八国联军”。
时间怎么会这么巧呢?
好像是北京东交民巷的外国使馆里一作出进攻中国的决定,立即刺痛了一个庞大机体的神经系统,西北沙漠中一个洞穴的门霎时打开了。
更巧的是,仅仅在几个月前,甲骨文也被发现了。
我想,藏经洞与甲骨文一样,最能体现一个民族的文化自信,因此必须猛然出现在这个民族几乎完全失去自信的时刻。
即使是巧合,也是一种伟大的巧合。
遗憾的是,中国学者不能像解读甲骨文一样解读藏经洞了,因为那里的经卷的所有权已经被悄悄地转移。
产生这个结果,是因为莫高窟里三个男人的见面。
第一个就是“主人”王圆?,不多说了。
《道士塔(1)》读后感
再读余秋雨的《道士塔》。 已经不计其遍,但每每穿越书页,就如同和余氏一同谛听那段尘封的往事。 在长长的书页中,或许那只是个片断,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瞬,但每当深入这纷繁的文字,总感觉肩头有一种沉重,因此,我的艰辛的行走,常常也拿余氏的笔墨作为诠释,因为,我找不到其他参照物。 对他的文字,我一直无法释怀,诸如:……没有任何关卡,没有任何手续,外国人直接走到了那个洞窟跟前……钥匙挂在王道士的裤腰带上。外国人未免有点遗憾……一切的一切,竟是这个肮脏的土道士。他们只得幽默地耸耸肩。 余氏,须仰视。其丰厚、其学识、其阔远,当是我国文化人士典范,其字里行间,无不渗透着文化的灵光。然而,他竟不为国人容,或者更严谨一点儿说,他不为所谓的文化容。他的真文化在刺痛着诸多文人学士孤陋的心底。 而余氏之价值,远非一片挞伐之声就能掩盖一二的。 想起那个红极一时的道士,他何德何能把持着一段历史,甚至为世人容? 而在多年以后,当我们应该聆听着文化的天籁,在余氏的笔端获取并享受心灵给养之时,些许人士便口诛笔伐,似乎欲践踏余氏直至齑粉而后快。 蚍蜉之态,憨傻可掬。 不知这是余秋雨的悲哀,还是文化的悲哀。 《道士塔》里有一句话,似乎在见证着什么:“欧美的学者、汉学家……不远万里,风餐露宿,朝敦煌赶来……他们在沙漠里燃起了股股炊烟……而中国……的客厅里,也正茶香缕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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