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沦陷那一天
二十六年七月二十七日的下午,风声很紧,我们从西郊搬到西单牌楼左近胡同里朋友的屋子里。朋友全家回南,只住着他的一位同乡和几个仆人。我们进了城,城门就关上了。街上有点乱,但是大体上还平静。听说敌人有哀的美敦书给我们北平的当局,限二十八日答覆,实在就是叫咱们非投降不可。要不然,二十八日他们便要动手。我们那时虽然还猜不透当局的意思。但是看光景,背城一战是不可免的。
二十八日那一天,在床上便听见隆隆的声音。我们想,大概是轰炸西苑兵营了。赶紧起来,到胡同口买报去。胡同口正冲着西长安街。这儿有西城到东城的电车道,可是这当儿两头都不见电车的影子。只剩两条电车轨在闪闪的发光。街上洋车也少,行人也少。那么长一条街,显得空空的,静静的。胡同口,街两边走道儿上却站着不少闲人,东望望,西望望,都不做声,像等着什么消息似的。街中间站着一个警察,沉着脸不说话。有一个骑车的警察,扶着车和他咬了几句耳朵,又匆匆上车走了。
报上看出咱们是决定打了。我匆匆拿着报看着回到住的地方。隆隆的声音还在稀疏的响着。午饭匆匆的吃了。门口接二连三的叫“号外!号外!”买进来抢着看,起先说咱们抢回丰台,抢回天津老站了,后来说咱们抢回廊坊了,最后说咱们打进通州了。这一下午,屋里的电话铃也直响。有的朋友报告消息,有的朋友打听消息。报告的消息有的从地方政府里得来,有的从外交界得来,都和“号外”里说的差不多。我们眼睛忙着看号外,耳朵忙着听电话,可是忙得高兴极了。
六点钟的样子,忽然有一架飞机嗡嗡的出现在高空中。大家都到院子里仰起头看,想看看是不是咱们中央的。飞机绕着弯儿,随着弯儿,均匀的撒着一搭一搭的纸片儿,像个长尾巴似的。纸片儿马上散开了,纷纷扬扬的像蝴蝶儿乱飞。我们明白了,这是敌人打得不好,派飞机来撒传单冤人了。仆人们开门出去,在胡同里捡了两张进来,果然是的。满纸荒谬的劝降的话。我们略看一看,便撕掉扔了。
天黑了,白天里稀疏的隆隆的声音却密起来了。这时候屋里的电话铃也响得密起来了。大家在电话里猜着,是敌人在进攻西苑了,是敌人在进攻南苑了。这是炮声,一下一下响的是咱们的,两下两下响的是他们的。可是敌人怎么就能够打到西苑或南苑呢?谁都在闷葫芦里!一会儿警察挨家通知,叫塞严了窗户跟门儿什么的,还得准备些土,拌上尿跟葱,说是夜里敌人的飞机许来放毒气。我们不相信敌人敢在北平城里放毒气。但是仆人们照着警察吩咐的办了。我们焦急的等着电话里的好消息,直到十二点才睡。睡得不坏,模糊的凌乱的做着胜利的梦。
二十九日天刚亮,电话铃响了。一个朋友用确定的口气说,宋哲元、秦德纯昨儿夜里都走了!北平的局面变了!就算归了敌人了!他说昨儿的好消息也不是全没影儿,可是说得太热闹些。他说我们现在像从天顶上摔下来了,可是别灰心!瞧昨儿个大家那么焦急的盼望胜利的消息,那么热烈的接受胜利的消息,可见北平的人心是不死的。只要人心不死,最后的胜利终久是咱们的!等着瞧罢,北平是不会平静下去的,总有那么一天,哨们会更热闹一下。那就是咱们得着决定的胜利的日子!这个日子不久就会到来的!我相信我的朋友的话句句都不错!
1939年6月9日,昆明。
(原载1939年7月5日《中学生战时半月刊》第5期)
北平沦陷那一天读后感
同是一篇写关于历史战争的散文,它既不注重于我军怎样怎样的强大,也不注重于敌军如何如何的卑劣,仅仅只是很实在的语言,向读者表达出了当时自己以及整个北平人民在面临战争时那焦虑、忐忑不安的心情,和面临胜利时的兴奋开心以及听到坏消息时那一落千丈的黯然。虽然没有华丽丽的语言,给予我美的享受,却用最最真实的文字,记录了最刻骨铭心的回忆。但如果又单单只是用贫乏的文字毫无感情的记录,那整篇文章又是何尝的枯燥。而这篇文章,不是平平淡淡,简简单单的,它有着跌宕起伏的情节,又正是作者亲身经历过,热心感受过。所以读起来字字在心头是那么的切实,那么的让我有所感触。
可,我的感触是多么的肤浅啊!我活的太幸福,在和平的年代,不管我多么用心(去感受),毕竟我不是生活在那血与风的年代里,那些记忆里的沧桑,任凭我这个天天向上好好学习的小孩,怎么努力想要了解,切身的体会也是不会再有的。或许,也只能从那缕缕的银发中,老去的皱纹中,泛黄的照片中,枯白的文字中或多或少的了解到些少。再也没有如此真实的文字,切心的感受给我如此之大的冲击力了。不是那灿烂的向日葵给予我的视觉冲击,也不是那坚强的命运给予我的听觉冲击,是那一幕幕真实的历史给予我的身心甚至是灵魂上的冲击。
战争的年代,我们会拥有必胜的决心,也会拥有胜利的渴望。这篇文章或写焦灼忧虑,或写慷慨豪迈,又或写冷淡心凉。但最后想表明的意思则是人心的激扬,只要不气馁,胜利就近在咫尺。
正处于和平的你我,是否会因为生活的过于美丽,而忘记了这一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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