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街上的人们,两眼瞪圆:
他从头到脚是地道的绅士,
潇洒纤瘦、风度翩翩。
他衣着永远淡雅素净,
他谈吐永远文质彬彬,
当他向人问好,人们不禁
怦然心动,他走路光采照人。
他有钱——是呵,富比王侯——
令人钦佩地读遍各种学问,
总而言之,他是无所不有,
谁都盼望能有他的福份。
我们苦干,等着福光降瑞,
整月没肉吃,面包讨人嫌,
而理查·珂利,在宁静的夏夜,
回家朝自己脑袋放一颗子弹。
(赵毅衡 译)
理查·珂利这个风度翩翩、神采飞扬的年轻绅士是“我们”觊觎的偶象。他不仅家资“富比王侯”,悠闲自得,而且“读遍各种学问”,满腹经纶;他不仅对人彬彬有礼,而且谈吐和衣着都合符常情,颇得世人的景仰和钦羡。人们都因能得到他的青睐而受宠若惊,希望象他一样拥有人世间的所有这些福份,得到生活的如此恩赐。 “我们”在人世上苦苦挣扎,为自己和家人的衣食而终日劳累, 喘息流汗,可还是温饱得不到保障。 “我们”哪里能够想到, 自己心目中命运的宠儿竟然会在一个宁静的夏夜,用一颗子弹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
这首诗由四个诗节组成,每诗节四行,英文原诗隔行押韵。前三个诗节述说了“我们”肉眼所见的理查·珂利形象。最后一个诗节笔锋突兀一转,在叙述者“我们”哭诉自己的苦处声中和期盼“福光降瑞”之时,一声枪响撕破宁静的夜幕,理查·珂利用自杀勾起“我们”无限的冥思苦想。
这令人发聩的“呯”的一声在此嘎然而止,而诗中的“我们”和作为读者的我们却被推上了高潮,试图去探求理查·珂利的死因。这究竟是精神空虚幻灭,还是生活无聊迷惘?谁也说不准。诗人自己也无意说明这个问题。这种开放性的结尾总给人一种回味无穷的依恋感。同时也表明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事情都是难于一言以定的,就连自己的眼睛也可能使我们产生迷津般的错觉。这令人感发的一枪不仅打破了“我们”的希求与等待,也打破了“我们”的梦幻,使“我们”在对理查·珂利作再认识的同时对自己的思想结构和认知能力进行反思。“我们”的思维全部被自己所看见的理查·珂利在闹市闲散漫步时所表现的那些表面“福份”所占据,却不能深入到他那更加复杂的内心深处,因而对他和“我们”自己的处境根本就无法获得正确的认识,也就不可能正确地对待自己的生活与命运,而且也没能对理查·珂利采取妥当的态度。这一枪把“我们”从梦幻中唤醒,使“我们”认识到人世的艰难,人心的丰富性与复杂性。 “我们”所缺乏的不仅仅是物质,更可悲的是精神世界的贫瘠,这才是“我们”最该焚香祈求的“福份”。这才是这首诗的主调和落脚点。
(邱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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