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自然很明白: 恐惧是残酷或麻木的原因,但麻木和残酷又是一切独裁及一切反动统治的更为显着的特征。
独裁和一切反动统治,是与恐惧同在的,于是这种统治所做的事,就全以巩固其统治为目的; 而这样的统治者也自然都是卑怯者了。卑怯的统治者不用说也要笼络人民的,但更多的是残酷的行为; 严格的箝制,酷刑和屠杀,剿伐和战争,以及种种毒计和阴谋。
而残酷的结果是麻木。……
麻木决非对人民的装聋作哑,却是残酷到了顶点或最后的状态。
麻木自然也反应着人民之麻木的反应,因为人民长久在独裁的反动的残酷统治之下,或者报以粗暴的愤怒的反抗,或者冷酷到失去知觉的麻木的忍受,这都作为人民对于残酷统治的反应,却也反映到统治者而使统治者也有了对这反应的反应。于是反动统治到了最后的时候,我们就常见这样的现象: 统治者对人民的压迫和屠杀是残酷到麻木的地步,而人民则麻木地被压和被杀。人民几乎已失去痛苦的感觉,而统治者更是早已不将人民当作会感到痛苦的生物,他们也早已失去这种感觉了。
在这样的社会和时代,要恢复人与人之间的常态或什么慈善之心,必须在人民的愤怒而粗暴的反抗得到胜利之后,必须在残酷到麻木的反动统治被清除之后。
残酷和麻木自然都是治民的手段,但在到了最后地步的反动统治,这也就是一切了;那唯一的目的就只在于挽回和维持能够施行这手段的统治了。
(1946年国际文化服务社版《跨的日子》)
赏析 《残酷与麻木》一文保持着雪峰杂文一贯的战斗传统。通过对“残酷”与“麻木”两种现象的详细辩析和反复论证,作者表达了他对残酷而又卑怯的反动统治者的极大愤怒和轻蔑,表达了共产党人对历史和未来的高度自信。
人类赋有各种感情和精神状态,在一个合理的社会中,人的这些情感与精神是全面开放和自由发展的。如果某个社会只允许有一种感情、一种精神状态存在,那么这社会是个什么样子,也就可想而知了。残酷与麻木是一切独裁者和反动统治的专利品。因为他们不得人心,总觉得自己是坐在火山口上,不知哪天就要在这火山的爆发中一命呜呼。恐惧支配独裁者动用种种残酷的手段: “严格的箝制,酷刑和屠杀,剿伐和战争,以及种种毒计和阴谋”。但最终还是枉费心机,因为人民愤怒的火山迟早要爆发,这是不可抗拒的历史规律。
在暗示了这种自信的同时,作者还指出了事物的另一方面,即由于残酷的统治带来人民的麻木。人民“麻木地被压和被杀”,“几乎已失去痛苦的感觉”;而独裁者随之也就失掉了人所应有的感觉,除去残酷和麻木地杀人外,他们还有什么呢?因残酷而麻木,又因麻木而残酷,如此循环往复,孰因孰果,早已无法辨认清楚。在这种时候奢谈“人与人之间的常态或什么慈善之心”,无异于痴人说梦。退一步讲,也是善良的糊涂。唯有战斗,唯有人民“愤怒而粗暴的反抗”获得彻底胜利,才谈得上恢复人的全部感情。
这篇文章结构十分严谨,语言简洁有力,全文洋溢着昂扬自信的战斗激情,又有一个冷静客观的科学态度。在论述辩析问题时周密完整,显示出一种无懈可击的逻辑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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