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年看过浙江一个剧团演出的《杨贵妃》,剧中杨贵妃的服装,露着胳膊,袒胸,披着纱巾,一出场,观众就议论起来。有的说太怪、太解放,有的说太洋气。其实,这戏是写唐代的故事,杨贵妃理应穿唐朝服装的。看上去露着膀子实际是穿着透明的纱衣,唐代诗中“绮罗纤缕见肌肤”,便写这服装的风致。那时衣领也是多种多样,有圆、方、斜、直、鸡心领,还流行袒领,里面不穿内衣,袒胸于外,诗句:“粉胸半掩凝暗雪”,“长留白雪占胸前”,都是描写这种服式。唐代画家周昉画的《簪花仕女图》,画中仕女便是这样打扮。这样看来,说它洋倒是冤枉了的,这是道道地地的传统老样式;说它怪,那是少见的原故。现在中学的美术教材里,便讲解周昉的《簪花仕女图》,还附有彩色图片。有了这点知识,便不会以为怪了。
戏曲的服装,改革起来是难的。戏离不开舞,那戏衣的水袖便是为了舞而设计的。这是一种很聪明的创造。它是拉长了的内衣袖,把它夸张了,既便于表演,又丰富了舞姿,有不少名演员在水袖上出很多花样,形成自己表演的特色。完全照着生活的原样,拿掉或是缩短它,都是可惜的。在《杨贵妃》中,虽然水袖不见了,但她披的纱巾,却代替了它。在身段上,袒胸露膊,细腰长裙,更显出人体的婀娜多姿,这不仅体现了历史的风貌,还具有时代感呢。
(1985年3月9日《新华日报》)
赏析 马得擅作戏曲人物画,寥寥数笔,就描摹出人物各自不同的神态,既夸张,又“象”。
请看《程咬金照镜子》。画中两人心态都可用“得意”二字概括。程咬金“其貌不扬”,是带丑味的花脸扮的。他揽镜而视,觉得自己真是一表人才,且已打扮起来,“帽儿光光,今夜要做新郎”,情动于中,形之于外,肃然而视,撩髯微笑,春风满面。由“方巾丑”扮的胡参军,则正为自己给上司撮合成这桩美事而踌躇满志,展扇背手,胁肩谄笑,窥察着上司脸色。那两双似乎是不经意点出的眼睛,实在是传神之笔。
《杨贵妃》是马得风格的一次突破。许多剧种都有杨贵妃醉酒,大抵都着传统的凤冠霞帔。这幅画中,则是长裙纱巾,坦胸露臂。此刻她玉臂揭纱巾,金扇半遮面,薄醉中的媚态和怨望心情兼具。至于为何取这个古不古、今不今、中不中、洋不洋的形象,马得于其《话戏》中已有交代。
自画自话,自有其独特的情趣、见解与个性。他画的是传统戏,文字是新观点,他的文字和他的画一样,既戏味十足,也都是信手拈来,从容洒脱,且往往“说开去”,稍稍联系一点当今社会相,或褒或贬,或嘲或讽,亦庄亦谐,均给人以思索余地。写法不拘一格。《程》文是意在画内,随手拎出,用谄上欺下的胡参军形象来讽喻至今仍有的此类人物,并点出根子还在“程咬金”。《杨》文则意在画外,借题发挥,说明她那看似“太解放”、“太洋气”的打扮,其实是我们老祖宗自创的。少见自然多怪。
马得是戏画家,但首先是漫画家; 他又是杂文作家。画中寓“杂”,“杂”中见画,于夸张中出幽默,借传统以创新,且浑然天成,也许都可算做马得“画戏”和“话戏”的特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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