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选》是中国最早的文学总集。南朝梁代萧统编选,世称《昭明文选》。《梁书·昭明太子萧统传》、《隋书·经籍志四》均作30卷,选录先秦至梁诗文辞赋700余首。唐显庆间李善注《文选》,始分为60卷。开元间工部侍郎吕延祚集吕延济、刘良、张铣、吕向、李周翰五人合注《文选》,称“五臣注”。宋人合李善注本五臣注本为一本,称“六臣注文选”。五臣注不及李善注精善,自唐李匡乂、丘光庭,北宋苏轼、洪迈已表示不满。南宋淳熙辛丑(1181)尤袤从六臣注本分出李善注单行,并著 《李善与五臣同异》,附于书末。明毛晋刻入汲古阁本,李善注《文选》即从尤本而来。清嘉庆间胡克家重刻宋刊本,也是依据尤本,并附《考异》10卷。《四部备要》本 《文选》即重排胡氏本。尤袤淳熙本中华书局在1974年影印。《四部丛刊》 初编本 《文选》则为影宋刊六臣注本。《四库全书总目》著录之本一为毛晋汲古阁刻李善注本,一为明袁帙刻六臣注本,朱彝尊跋谓从北宋崇宁五年(1106)广都裴氏本翻雕。此外,李善注本《文选》尚有浔阳万本仪广州翻胡刻本、四明林植梅缩胡刻小字本、元张伯颜刊本、明汪谅刊本、明唐藩刊本、明晋藩刊本、海录轩朱墨本、抚州饶氏刊海录轩小字朱墨本、成都尊经书院刻墨本;六臣注本《文选》则有宋赣州学刊本、明茶陵陈氏翻宋本,明洪梗刊本、明新都崔氏刊本。唐写本《文选集注》残本16卷分别刊于上虞罗氏《鸣沙石室古籍丛残》、《敦煌秘籍留真新编》及日本《京都帝国大学文学部影印唐抄本》第三至第九集中。李善注本《文选》又有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标点本,六臣注本《文选》又有中华书局1985年影印 《四部丛刊》初编本。
萧统(501—531)南朝梁文学家。字德施,南兰陵(今江苏武进境)人。武帝长子。天监元年立为太子,未及即位而卒,谥昭明,世称昭明太子。信佛,博学,能文章。其《文选序》说: “余监抚余闲,居多暇日,历观文囿,泛览词林,未尝不心游目想,移��忘倦。自姬汉以来,眇焉悠远,时更七代,数逾千祀,词人才子,则名溢于缥囊,飞文染翰,则卷盈乎缃帙。自非略其芜秽,集其清英,盖欲兼功,大半难矣。”萧统由爱文而欲总集周朝以来文章精英,自然工程浩大,有一番选择取舍的工作。他立定的衡文标准则是“综辑辞采”、“错比文华”、“事出于沉思,义归乎翰藻”的篇什。这是一个文学性的见解和主张。他认为经、子“事异篇章”,以立意为宗,“不以能文为本”,不选取。前人认为文章的代表的史,他也认为“方之篇翰,亦已不同”,而仅选录“综辑辞采”、“错比文华”的赞论。根据他立的这个标准,《文选》一书选录周、秦、汉、晋、宋、齐、梁七代130家诗、赋、骚、各体文700余首。他说这些文章“譬陶匏异器,并为入耳之娱,黼黻不同,俱为悦耳之玩”。《文选》的最直接的目的就是文学鉴赏。至于选文的编排,《文选序》说:“凡次文之体,各以汇聚。诗赋体既不一,又以类分。类分之中,各以时代相次。”《文选》所分文体38种:赋、诗、骚、七、诏、册、令、教、策文、表、上书、启、弹事、笺、奏记、书、移、檄、对问、设难、辞、序、颂、赞、符命、史论、史述赞、论、连珠、箴、铭、诔、哀、碑文、墓志、行状、吊文、祭文。诗、赋量大而内容不同,《文选》又细分赋为15类:京都、郊祀、耕藉、畋猎、纪行、游览、宫殿、江海、物色、鸟兽、志、哀伤、论文、音乐、情;细分诗为23类: 补亡、述德、劝励、献诗、公燕、祖饯、咏史、百一、游仙、招隐、反招隐、游览、咏怀、哀伤、赠答、行旅、军戎、郊庙、乐府、挽歌、杂歌、杂诗、杂拟。萧统《文选》所作文章分类,在后人看来,可能细碎甚至可笑,但他生在南朝,前面挚虞《文章流别》、同时人刘勰《文心雕龙》、任昉《文章缘起》(成书晚于《文选》)等等大体也是那样分类,甚至更为细碎(如任昉),可见是沿习时世风尚、前人成规,并非标新立异,也不完全是浅陋之见。
《文选》30卷所载,萧统讲求典雅。其《答湘东王求文集及诗苑英华书》说:“能丽而不浮,典而不野,文质彬彬,有君子之致”。他的《文选》“作者之致,盖云备矣”。《文选》 一书,选文原则除文学性的根本要求外,尚有两点可以注意,一是不录在世作者,如何逊,一是详近略远,秦以前只录子夏 (卜商)、屈原、宋玉、荆轲、李斯数人作品,数量很少,两汉为40家,其余均为三国至梁作者与作品。所以清人何焯说:“建安以降,大同以前,众论之所推服,时士之所钻研,盖无遗憾焉。”( 《义门读书记》) 考察 《文选》所录,高文典册、清辞秀句为主,正是江左文人习尚的反映,受着时代的明显限制,所以多选班固、张衡、左思、潘岳、陆机、颜延年、谢灵运诸人之作;又为五言诗之总汇,录汉至梁59家,438首,凡古诗、建安体、正始体、太康体、永嘉体、元嘉体、大明秦始体、水明体,靡不具备,后世特名 “选体诗”,可考见五言诗之流变。综观 《文选》一书,名篇佳什既不少见,不少篇章且赖此书收存而流传至今,其为自杜预选辑《善文》(《隋书·经籍志》作50卷)、李充辑《翰林论》、挚虞辑《文章流别》起,晋宋齐梁各代纂集文章总集之风极盛,均先后湮没或残缺,唯 《文选》 完整流传不是偶然的。《文选》艺术上注重风格的典雅、骈俪和华藻,符合了当世及以后词章之学的需要。唐人重视词章,科举取士科目以词章为主,骈俪文至唐也发展到极致,风尚所趋,唐代士人无不精熟 《文选》,奉为圭臬。杜甫诗: “熟精《文选》理” ( 《宗武生日诗》)、“续儿诵 《文选》”( 《水阁朝斋诗》); 韩愈 《李邢墓志》: “能暗记《论语》、《尚书》、《毛诗》、《左氏》、《文选》。”可见成为士人的文学教科书。此种风气至北宋仍然盛行,陆游《老学庵笔记》:“国初尚《文选》,当时文人专意此书……方其盛时,士子至为之语曰: ‘《文选》烂,秀才半。’”《文选》及随之而来的“文选学”,对后世的影响很深远,成为专门之学。
“文选学”之名起于唐初。隋萧该作《文选音义》,其书虽不传,实为选学先河。其后,隋唐之际曹宪又撰《文选音义》,稍后许淹、公孙罗以《文选》教授生徒,各有撰述。而李善学于曹宪,为文选学之集大成者。
李善(?—689),扬州江都(今属江苏)人。学识渊博,号为“书簏”。注解《文选》,分为60卷,高宗显庆三年(658)以太子内率府录事参军崇贤馆直学士兼沛王侍读身份表上此书。后曾流放姚州,遇赦还,寓居开封、郑州间,以讲授《文选》为业。学生多自远方而至,传其业,号 “文选学”。其子李邕亦精 《文选》,曾帮助其父注 《文选》(《新唐书·文艺传》邕传说)。据唐李匡乂《资暇录》,李氏《文选》有初注成者,复注者,有三注四注者,当时旋被传写。“其绝本之本,皆释音训义,注解甚多,余家幸而有焉。尝将数本并校,不惟注之赡略有异,至于科段,互相不同,无似余家之本该备也。”所以《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说:“善之定本,本事义兼释,不由于邕。”这是反驳《新唐书》所说。李善注兼有众长,具有极大学术价值,文人资为渊薮,学者考证之林。其注征引浩博,计有经传18种、经类18种、经总训3种、小学36种、纬候图谶73种、正史81种、杂史69种、史类73种、人物别传23种、谱牒12种、地理99种、杂艺43种、诸子85种、子类38种、兵书20种、道释经论32种、总集6种、集42种、诗154种、赋220种、颂22种、箴17种、铭21种、赞7种、碑33种、诔词32种、哀词74种、连珠3种、诏表笺启38种、书93种、吊祭文6种、序47种、论22种、杂文37种,共23类1689种 (见骆鸿凯 《文选学》)。所引之书籍,多数今已不存,片言只语赖此书保存,一直受到学者重视,至今流传。
李善注 《文选》流行后,吕延祚向玄宗上五臣注,指摘李善 “忽发章句,是征载籍,述作之由,何尝措翰”,这就是后世 “掉书袋”的说法。而五臣注实在远不及李善注,李匡乂既已驳之,唐人丘光庭 《兼明书》又说:“五臣者不知何许人也,所注《文选》,颇谓乖疏,盖以时有主张,遂乃盛行于代。……苟蔑而不语,则误后学习。”苏轼也说: “李善注《文选》,本末详备,极可喜。五臣真俚儒之荒陋者也,而世以为胜善,亦谬矣。”(《书谢瞻诗》)《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六臣注《文选》总结说: “今观所注迂陋鄙俗之处,尚不止此。而以空疏臆见,轻诋通儒,殆固韩愈所谓蚍蜉撼树者欤。然其疏通文意,亦间有可采。唐人著述,传世已稀,不必竟废之也。”所以到现在,李善注、五臣注并行于世。
后世“文选学”大约注重五方面。一为注释;二为辞章,李商隐所谓 “獭祭鱼”,作为寻章摘句之助;三为广续,唐时已有孟利贞 《续文选》 13卷,卜隐之《拟文选》30卷 (见 《新唐书》),明代亦有数种选本,如刘节《广文选》;四为雠校;五为评论。各时代比较,唐代和清代为“文选学”前后两个高峰时期。清人著作中,何焯《义门读书记·文选》5卷、余萧客 《文选纪闻》30卷、汪师韩《文选理学权舆》8卷,都足资参考。今人黄侃、丁福保、高步瀛、骆鸿凯等,或注释、或评论、或疏讲、或专门研究,都是“文选学”的重要著作。
综上所述,萧统《文选》编排分类的不尽完善合理,少数赝作如李陵、苏武诗文,伪孔安国《尚书序》,司马相如《长门赋》的不能识别,诚如后人所论,然而未足深病;至于多收潘、陆、颜、谢之文而少收陶渊明之文,与其视作缺点,不如视为特点。萧统本人对陶渊明评价甚高,不曾抹煞。他以南朝人之艺术观,尚辞采,不尚质朴,时势使然,亦未可厚非。斯世也,而有斯集也。而助成萧统《文选》之书者,为梁时文士何逊、刘孝绰等人(见王应麟《玉海》),都是崇尚声律骈俪的,这是不足为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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