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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冰鉴·十三·时态有三,不定终身》原文及赏析

2021-09-10 10:58:14

  十三 时态有三,不定终身

  【原文】

  前者恒态,又有时态。方有对谈(1),神忽他往(2);众方称言(3),此独冷笑;探险难近,不足与论情。言不必当,极口称是,未交此人,故意诋毁;卑庸可耻,不足与论事。漫无可否,临事迟回;不甚关情(4),亦为堕泪。妇人之仁,不足与谈心。三者不必定人终身。反此以求,可以交天下土。

  【注释】

  (1)方有对谈:方,正,正在。对谈,面谈。

  (2)他往:目光移往别处。

  (3)众方称言:众人言笑正欢时。

  (4)关情:感动。

  【译文】

  前一章所说的,是在人们生活中经常出现的情态,称之为“恒态”。除此之外,还有几种情态,是不经常出现的,称之为“时态”。如正在跟人进行交谈时,神游他处,足见这种人毫无诚意;在众人言笑正欢的时候,他却在一旁漠然冷笑,足见这种人冷峻寡情。这两类人城府深沉,居心险恶,不能跟他们建立友情;别人所言未必完全妥当,他却在一旁连声附和,足见此人胸无定见;尚未与人打交道,却在背后恶意诽谤和诬蔑对方,足见此人信口开河,不负责任。这两类人庸俗下流,卑鄙可耻,不能跟他们合作共事;遇事不置可否,而一旦事到临头就迟疑不决,犹豫不决,足见此人优柔寡断;遇到一件不值得感动的事情,他却伤心落泪,大动感情,足见此人缺乏理智。这两类人的纯属“妇人之仁”,不能跟他们推诚交心。然而以上三种情态却不一定能够决定一个人终身的命运。如果能够从以上三种人的反面而求之,那么就几乎可以遍交天下有识之士了。

  【解读】

  “恒态”与“时态”是两个相互对照的概念,“恒态”是指人的形貌,精神气质,言谈举止等各种形貌上的恒定的表现;“时态”是指人与社会、生活环境的密切关系。“方有对谈,神忽他往”;“众方称言,此独冷笑”这两种情况均与正常情态相悖,不合常理。如果不是当时心中有什么其他急事,导致他失常的表情,那么这种人多半是属于胸怀城府,居心叵测之人。这种人与他人建立不了良好友谊,别人对他也敬而远之。因此,作者评论为“深险难近,不足与论情”。“言不必当,极口称是”,“未交此人,故意诋毁”这两种人,由于品格卑下,又无识无能,庸俗无聊,鄙贱无耻。既不能与之共事,更不可与之为友。立身端正的人,应与这类人划清界限。当然,如果他们知而能改,又当别论。漫无可否,临事迟回,“不甚关情,亦为堕泪”,这两种人做事优柔寡断,感情用事,难以担当大任。但是人的气质,能力,个性不是终身不变的,所以作者最后说“三者不必定终身”。

  典例阐幽

  利欲熏心,迫害贤妃

  建安五年(200),当时中国两个最大的军事集团袁绍、曹操的争雄之役——官渡之战拉开了战幕。经过两年的争锋,兵少而劲锐的曹操终于击败了兵多势大的袁绍。建安七年,袁绍吐血而死。虽然长子袁谭,少子袁尚仍拥有重兵,继续与曹操周旋,但谁都知道,袁家的大势已去,气数已尽。

  建安九年(204),曹操围邺。此时袁绍子袁谭之妻甄氏与婆婆刘氏处于围城之中,生活既困苦,精神也紧张。袁绍已死,袁谭、袁尚此时正在互相残杀,所以,刘氏对自己的命运早已不抱什么希望。但甄氏此时正值盛年,她不能不考虑,假如一旦城破,自己该怎么办呢?

  这年八月,邺城终于被攻破了。曹兵涌进城来,一群士兵冲到袁府门前,正要鼓噪而入。甄氏吓得躲在刘氏的怀抱中,婆媳二人抖在一起,听候命运的发落。正在这时,一匹白马飞驰而来,未等马停稳,便跳下一个青年将军,止住士兵,命令道:“不准任何人入内!”说罢,便独自步入内室。

  这位青年将领,就是曹操的儿子曹丕。原来,曹氏父子早已听说了甄氏的美貌与才识,对于袁家得此儿媳,艳羡不已。曹丕从围邺开始,就打好主意:城一破,立即奔袁府。现在,他正是为甄氏而来。进入室内,只见刘氏、甄氏拥作一团,惊恐不安。甄氏把头埋在刘氏膝上,只能看到她的一头乌发和婀娜的身姿。于是曹丕便对刘氏说道:“袁夫人受惊了,请不必惊慌,也请新妇抬起头来!”

  刘氏听命,便捧起了甄氏的头。甄氏面对曹丕,顿首低眉,惊魂未定,以巾拭泪。曹丕在甄氏抬头之际,便惊得呆住了,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前这个女人真是太美了!颇有文才的曹丕竟不知该怎样形容她的美貌,只觉眼前仿佛闪耀着一片光华,震颤着他的心灵,就在曹丕痴痴呆呆的时候,甄氏也渐渐定下心来,略微抬起双目,瞟了面前这位青年将军一眼。只见他英气勃勃,却又沉稳自信,不禁下意识地和丈夫作了一番比较,心里感叹:真是位青年英雄。甄氏这么一瞟一思,内心的恐惧渐渐消逝,重新恢复了平素的端庄娴雅,便大大方方地向曹丕请了个安。曹丕定下神以后,立即步出袁府,恰好碰到曹操派来接袁氏家属的将士,便向他们命令道:“不准入内,待我报请丞相!”

  曹丕驰马拜见曹操,提出迎娶甄氏的要求。曹操对甄氏也是早已属意,城一破,他就立即下了保护袁府,不准任何人入内的命令,意欲得到甄氏,不料还是被曹丕抢先了一步。事到如今,也只好顺水推舟,答应了曹丕的请求。甄氏的命运,从此便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曹操治家很严,妻子卞氏非常贤惠。甄氏来到这个家中如鱼得水,她孝敬公婆,取悦曹丕,爱护弟妹,施恩于下。

  卞氏的身体不是很好,一犯病,就很长时间卧床不起,每当这时,甄氏总是侍候身旁,不离左右。公元211年,曹操征讨割据西北的韩遂、马超,卞氏随军前往。大军到了孟津(今河南省),卞氏犯了病,只得留下来。消息传到留居邺地的甄氏,甄氏听后十分焦虑,寝食不安,不断派手下人去问安。几批问安的人回来后都报告说,夫人的病已经好了,而甄氏却不信:“夫人在家的时候,老毛病一犯,总要一些日子才能治好。这次怎么这么快就好了呢?这一定是为了安慰我,才命令你们这么说!”心里便越发焦急。最后,卞氏从孟津给她写了亲笔信,说病确实好了,甄氏这才放下心来。等到大军回到邺地,甄氏就急忙去拜见公公、婆婆。她远远地望到卞氏的确很健康,便高兴得流下泪来,在和卞氏谈起当时的忧虑时,又止不住地哽咽。忽悲忽喜,忽喜忽悲。把卞氏也感动得流下了眼泪,左右个个随着欷歔不已。好一会儿,大家的心情才平静下来。卞氏端详着甄氏,疼爱地对曹操说:“真是个孝顺媳妇啊!”曹操平素就很欣赏甄氏的为人,此刻看到她如此动情,心里不停地感叹:德貌双全,确实难得。

  甄氏比曹丕大5岁,又是再嫁之妇,但曹丕却一意宠爱甄氏达十几年之久。这当然与甄氏的美丽非凡有关,更重要的,还在于甄氏有一套笼络曹丕的本领。甄氏丽质天然,但是她从不在众多嫔妃中树敌,越是得宠,她越注意谦损自己。嫔妃之中,有谁得了宠爱,她不仅当面劝勉,而且在曹丕面前也时时褒奖;对于那些得不到宠幸的,她就亲自去安慰开导,并且借宴会欢悦的时候,向曹丕进言:“黄帝帝业稳固,后代昌盛,原因就在于妃妾多、子孙多,殿下也要广求名媛淑女,使枝叶繁茂,根基牢固。”甄氏的这一套,特别合曹丕的心意,得到了曹丕的赞赏,同时,也在后宫树立了声望。

  甄氏嫁给曹丕的第二年,便生了一子,即后来的魏明帝曹睿,以后又生了一女。甄氏对两个孩子非常慈爱,而曹睿因异常聪明,也深得曹操的喜爱,曹操总爱把他带在身边。建安二十二年,曹操东征,卞氏、曹丕、曹睿兄妹皆随军前往。甄氏因病,留守在邺。过了一年,大军才回来。卞氏手下的人见甄氏身体健康,精神很好,就觉得奇怪,问甄氏:“夫人您和子女别了一年,您不思念他们吗?怎么您的精神看上去这样好呢?”甄氏笑着回答说:“思念是思念的,但孩子跟着祖父、祖母出去,祖父祖母亲自照料,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甄氏这番话,说得非常得体,既取悦了尊长,又不失情理。

  从建安九年到建安二十二年,经过13年的共同生活,甄氏彻底赢得了曹家的信任和好感。建安二十二年,曹丕被立为魏王太子,确定为曹操的继承人,甄氏也被立为太子夫人。建安二十五年春天,曹操去世,曹丕即位为魏王,甄氏正式做了王妃。这一年的十一月,曹丕废了汉献帝,篡汉自立为魏文帝,但是,甄氏却未被立为皇后,她的命运,进入了最后的悲惨阶段。

  从建安二十年开始,曹丕对甄氏渐渐有了嫌弃之意,只是曹丕为人阴险,并未有所流露。曹丕嫌弃甄氏的原因,是他觉得甄氏妨碍了他争夺王位。

  从建安元年(196)曹操迎奉汉献帝定都许昌以后,曹操便始终控制着朝政大权。建安十八年五月,汉献帝诏命曹操为魏公,建国魏。七月,在邺建立魏社稷宗庙。建安二十二年,进封曹操为魏王。此时的汉献帝完全成了个傀儡,只剩一个皇帝的虚名了。谁都知道,天下已是曹家的天下,而不是刘家的天下了。

  随着曹家地位的稳固,曹氏内部争夺继承权的斗争也愈来愈激烈。曹操共有25子,长子曹昂已死在征战中。有资格争夺太子位的,只有3人:论年龄,以曹丕为长;论才华,以曹植为最;论战功,以曹彰为着。但曹彰只有匹夫之勇,缺乏治国之才。曹丕、曹植则不同,二人都有雄才大志,身边又各有一班谋士幕僚,都具备继承王位的能力。按照封建礼制,曹丕为长,自当立为太子,但偏偏曹操宠爱曹植。曹植才华横溢,文思敏捷,从小就能诗善文。成年以后,文名盖世。建安十六年春天,曹操与其家属共游新建成的铜雀台,令他们兄弟吟诗作赋,以试其才。曹植出口成章,作了脍炙人口的《登台赋》。辞藻之华美,文采之飞扬,令曹操赞赏不已。有时曹操故意给他们弟兄出难题,别人往往一下子答不上来,曹植偏偏能应声而对,聪颖明显超过其他弟兄。曹操本意是想立曹植为太子的;但顾忌于礼制,同时也有一些大臣反对,才使得他犹豫不决。

  曹操宠爱曹植,想立曹植为太子,曹丕心里一清二楚。同时,他心里还念念不忘另一件事:建安九年攻破邺城时,曹操也曾想得到甄氏,又亲眼见甄氏到了曹家之后,深受父母的喜爱,所以他老觉得自己迟迟不能被立为太子,除了曹植得宠外,也与当初自己先一步娶了甄氏触违了曹操有关。

  因此,曹丕心里既忌恨曹植,又迁怨甄氏。偏偏甄氏生性贤淑,对于兄弟之争采取不偏不倚,毫不介入的态度。本来甄氏对弟弟妹妹,从来都是爱护体贴、感情笃厚的,而对曹植的文才,更是赞赏。曹植对嫂嫂,也是非常敬重,叔嫂关系很好。甄氏对曹丕陷害曹植的一些做法,很看不惯,加上她严守妇道,从不干预国家政治。所以她不仅不是曹丕争夺继承权的助手,反而是一个不利因素。又恰在这时,后宫里的另一位妃子郭氏和曹丕的阴险性格很合拍。她看准了曹丕的野心,就不断给曹丕出主意,造舆论,帮助曹丕争夺继承权,越来越博得曹丕的欢心。经过数年的争斗,曹丕终于如愿以偿,于建安二十二年冬天,被立为太子。

  曹操死后,曹丕即位为魏王。在此之前,他还不敢公然冷淡甄氏,怕得罪曹操,影响他得到王位,现在,他再也无所顾忌了,便把甄妃撇在一边,一味宠幸为他夺取王位出过力的郭妃、李贵人等。甄氏此时也看透了曹丕阴险残忍的为人,既不满他冷淡自己,也不满他迫害曹彰、曹植的行为。

  公元220年,曹丕逼汉献帝“禅让”,登上了皇帝宝座。登基以后,他想立郭妃为皇后,但甄妃是嫡妻,甄妃所生曹睿又是长子。废嫡立庶,废长立幼,这种违反封建礼制的做法对于刚刚坐上皇位的曹丕,是个大忌。更何况自己能继承曹操的王位,当时振振有词的理由就是遵从礼制,此时更不能违反这个原则。这样,甄妃越发成了曹丕的眼中钉,曹丕更加冷淡她,干脆把她扔在邺城,自己在洛阳,根本不和甄妃见面。

  甄妃遭到这样的待遇,心里非常痛苦。虽然怨恨曹丕,但将近20年的夫妻,使她仍然眷恋曹丕,忠于曹丕,为抒发自己的情怀,她便作了一首《塘上行》:“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傍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众口铄黄金,使君生别离。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莫以豪贤故,弃捐素所爱;荚以鱼肉贱,弃捐葱与韭;莫以麻集贱,弃捐菅与蒯。出亦复苦愁,入亦复苦愁。边地多悲风,树木何修修。从君致独乐,延年寿千秋。”

  在这首诗里,甄妃抒发了自己被弃后“独愁常苦悲”的痛苦心境,也表达对曹丕的忠贞感情,流露出强烈的身世之感。然而,也惹出了大祸。

  权欲熏心的曹丕,在郭氏的蛊惑下,正在寻找除掉甄妃的机会,这时,他看到了这首《塘上行》。20年的夫妻恩爱,他全抛脑后,以他的文才,也应看得出此诗中甄妃对他的深厚情怀,但他置之不顾,抓住了诗中有“怨言”,迫令甄妃自尽。在千般愁情、万般绝望之下,她含恨死去,终年仅40岁。

  曹丕和郭氏,逼死了甄妃还不解恨,不仅不按王妃的礼仪去安葬她,反而用米糠填塞死者的口,并故意让人把死者弄得披头散发,草草下葬。美貌贤淑的甄妃,其结局,竟是这样悲惨!

  甄妃死了以后,郭氏立为皇后。曹丕因为逼死了甄妃,便对曹睿也放心不下,他命令曹睿做郭皇后的养子(郭后无子),试图培养曹睿对郭后的感情。但甄妃死时,曹睿已17岁,他知道母亲是被逼死的,所以不仅对郭后爱不起来,反而怀恨于心。因此也受到曹丕的猜忌,一直未立他为太子。有一天,曹丕去打猎,曹睿随行。忽然发现一只母鹿带着一只小鹿。曹丕张弓搭箭,瞄准母鹿射去,母鹿应弦而倒。曹丕指着惊慌逃窜的小鹿命令曹睿:“快射!”却不见曹睿开弓,只见他流着泪对曹丕说:“父皇已经射死了它的母亲,儿臣我不忍心再射死它了!”曹丕听了,不由得放下弓箭,沉思良久。这事过后不久,曹丕决定立曹睿为太子。就在这一年,曹丕去世,曹睿即位,称为魏明帝。

  魏明帝即位后,立即追谥甄妃为魏文昭甄皇后,用葬皇后的礼节重新为她安葬,并为她立了宗庙,诏告天下,盛赞甄皇后的美德。接着,又追封自己的外祖父、甄后的父亲甄逸为敬侯,封自己的舅舅、甄后之兄甄严为穆侯;并让自己的表兄甄像袭承敬侯的爵位。不久,又给了甄像散骑常侍的高官,并领职伏波将军、射声校尉。甄像死了以后,继续让甄像的儿子甄畅继承侯爵。甄家其余后代,被封为列侯的还有七八人,连甄后的母亲、嫂嫂也都受了册封,甄家终于复兴起来了。

  朴露径尽,质在中诚

  明代周元素是江苏太仓一带小有名气的画家,他有一个画僮叫阿留,跟随他已经有四五年了。十三岁的阿留,大大的眼睛,厚厚的嘴唇,一副憨厚的样子,看起来傻乎乎的。

  一天早上,周元素外出前交代阿留说:“你在家看好门,有谁来了记下来他的样子,等我回来再告诉我。”晚上,周元素回来后问阿留说:“今天有谁来找过我吗?”

  “有,好几个呢。”阿留一边用手比画着,一边接着讲下去,“有个矮矮胖胖的,有个瘦瘦高高的,有个漂漂亮亮的,还有个拄着拐杖的。”

  周元素听明白了,笑笑又问:“还有没有其他人来过?”

  阿留嘿嘿地笑着回答说:“我怕来的人多了记不住,老头子走后,我就拴上了大门,没有出去过,不知道有没有人再来过。”周元素没再说什么。他是个很忠厚的长者,也了解阿留就是这么笨的一个人,至少在这方面他毫无长处可言。

  不仅如此,以后阿留还闹出了不少生活中的笑话。有一次,周元素家的一张床折了一条腿,他让阿留去树林里找根合适的树杈,拿回来修补。阿留拿了把斧头就出去了,在树林里转来转去,足足找了大半天,结果还是两手空空的回来了。这时,周元素和家人都在厅堂中,看见阿留就问他:“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我们都在等你呢。”只见阿留非常认真地说:“因为找不到一根合适的树杈,我在树林里转了又转,所以才费了这么老半天的时间。”周元素说:“那么多树杈,怎么找不到呢?随便找一根把它砍下来不就行了吗?”

  阿留伸开两根手指头,向上伸了伸说:“您不知道树杈都是朝上长的,没有像床腿那样向下长的。”周元素一家听了,笑得前仰后合。但是阿留有长处,周元素写字,作画时,一定要阿留为他研墨、调颜料。他把墨磨得很浓,用他磨的墨写出的字,在灯光、日光下可以反射出光泽。至于调颜料,阿留对色彩的辨别力似乎特别强,周元素吩咐要什么颜色,阿留总是能调的恰到好处,从来不会出差错。

  周元素写字、画画时,阿留在一旁看得很专心。周元素画花鸟,有时阿留对他说,这朵花的颜色再重些,那只鸟的尾部可增加点什么颜色,周元素采纳阿留的建议后,效果往往好得多。

  一天,周元素铺开纸张,动手作画,阿留在一旁看得很专心。周元素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阿留说:“你是不是也看出来点什么名堂来了?你能画几笔吗?”阿留竟然很认真地回答说:“这有什么难的!”

  “噢?那你就画给我看看吧!”周元素说着把手中的画笔递给了阿留。阿留卷了卷袖子,开始在纸上画起来。不一会,一幅出水芙蓉图画就完成了;满塘水荡漾,一片小小的荷叶在微风中摇动,一只蜻蜓正准备在荷叶上停留。整幅图取意于杨万里的诗句:“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周元素拿起画来,仔细端详。这幅画意境开阔,构图匀称,浓淡相宜,真是一幅好画。周元素要不是亲眼看到阿留作画的全过程,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这样一幅画会出自这个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小画僮之手。紧接着,周元素要阿留再画一幅。阿留沉思一会儿,很快又画了一幅,那画面上是微风吹拂着一株才舒展开眉眼的柔柳,燕子斜着身子从天空掠过,向着柔柳飞过来。虽然画面上只有一株柔柳、一只燕子,但使人感受到了暖暖春意,感受到了充满情趣的盎然生机,笔法老道,布局合理,完全像出自于一位老练的画家之手。

  周元素把家人都喊过来看阿留作画。阿留又画了一幅青鸟翠竹图,大家都纷纷称赞说:“阿留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阿留真有灵气;”阿留看着大家,只是憨憨一笑。此后,阿留在太仓一带,也成了一位小有名气的画家。

  周元素善识人之性,用人之长,使一个在别人眼中傻笨得出奇的阿留,成为了远近闻名的画家。所以,李白诗曰:“天生我材必有用”,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只待去激发和运用。

  佞臣当道除忠臣,庸主偏听终成俘

  王振是看着小皇帝长大的,他本是教书先生,有一定的学识,加上又能说会道,善于讨好太子,慢慢地就控制住了太子,英宗即位王振自然受到重用,不过明正统初年,由于受到太皇太后和大臣“三杨”的控制,还没有达到擅权的程度。

  正统七年,太皇太后张氏病逝,失去了对王振最有控制能力的人。而此时“三杨”中杨荣在正统五年病死,杨士奇因为儿子杀人引咎辞职,只有杨溥在朝,而杨溥也老了,心计又没有杨荣多,而杨荣引入内阁的大学士马愉、曹鼐资历太浅,威望不够,王振擅权的一切条件都成熟了。

  没有了太皇太后张氏和“三杨”的障碍,又加上皇上的宠信,王振轻而易举地就尽揽明王朝的政权。他先是把明太祖挂在宫门上那块禁止宦官干预政事的铁牌摘了下来,随后又在京城内大兴土木,为自己修建府邸。他还修建智化寺,为自己求福。

  王振曾经劝英宗以重典治御臣下,他自己更是如此。谁若顺从和巴结他,就会立即得到提拔和晋升;谁若违背了他,立即受到处罚和贬黜。对于那些稍有不服、甚至要和自己分庭抗礼的朝臣,王振的霹雳手段便立即使用上,决不留情。

  正统八年(1443)的一天,天雷击坏奉天殿一角,英宗因遭此天灾,特下求言诏,要求群臣极言得失。翰林侍讲刘球上疏提出“皇帝应亲自处理政务,不可使权力下移”等项建议。王振看到刘球的建议有侵己之处,大怒,立即下令逮捕刘球入狱。这时,正值编修官董磷因自己要求任太常卿一事而被王振关进狱中之时,王振便想通过董鳞之事置刘球于死地。立即指使其党徒马顺用毒刑拷打、逼迫董磷承认他自己所请太常卿之事是受刘球所指使。刘球被逼不过,只好屈服。王振便以此下令处死刘球,并把刘球的尸体肢解。朝野大臣听说此事,皆不敢上疏言事了。还有驸马都尉石碌,一天在家里责骂佣人太监员宝。王振又有了兔死狐悲的感觉,把石碌投入锦衣卫大牢。英宗对王振的所作所为全部赞同,他还总是称王振为先生以示尊重。

  王振不仅喜欢权,更喜欢钱,一些人为了升官发财,每次朝会都向王振送礼。更有一些无耻之徒,为了讨好王振,极力帮助王振收礼,并当众公布礼物数目。王佑就曾在众人面前说,某人以某物送给王振,某人没有送礼等。结果送礼者得到提拔,没有送礼者受到处罚。于是,人们纷纷向王振送礼,多至千金,少亦百金左右。时间一久,向王振送礼成了宫中一项不成文的规定,如果有人不送礼,也要受到惩罚。国子监祭酒李时勉,曾建议改建国子监以发展教育事业。但他比较正直,不向王振献媚,不贿赂不送礼,只是依制接待,引起王振不满。后来,王振便以李时勉砍掉国子监前古树的一些树枝为借口,罚李时勉身戴重枷在国子监门前示众,李时勉身顶烈日,坚持3天,他的学生一千多人伏阙上书,请求释放李时勉。有个学生石大用上书皇帝,愿意自己代替老师受刑。王振看到奏章后,也感到很惭愧。正好国子监助教李继通过太后的父亲孙忠向太后求情,孙太后便告诉了英宗,英宗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王振见压力太大,便放了李时勉。

  王振控制朝政以后,不仅对内党同伐异,大耍淫威,对外也投机取巧,破坏边防,最终招致了瓦剌贵族的进犯。永乐以后,蒙古族瓦剌日益强大,宣德时,瓦剌逐步控制了鞑靼,正统初年,又征服了兀良哈,统一了蒙古。瓦剌统一蒙古以后,对明朝不断骚扰,成为明朝北方的严重边患。可是把持朝政的王振,不但不布置加强北方边防,反而接受瓦剌贿赂,与瓦剌贵族进行走私交易。为了获利,王振让他的死党、镇守大同的宦官郭敬,每年私造大量箭支送给瓦剌,瓦剌则以良马还赠王振作为报答。为了讨好瓦剌,王振还对其贡使加礼款待,赏赐增厚。瓦剌自从与明朝建立“通贡”关系以来,每年都派出贡使携带着良马等货物到明朝朝贡,明朝政府则根据其朝贡物品的多少,相应地给予回赐。一般情况下,回赐物品的价值要稍稍超过朝贡物品的价值,同时,也要给对方贡使一定赏赐。因此,瓦剌为了获取中原财富,非常愿意到明朝来朝贡。按照原来规定,瓦剌每年到明朝的贡使不得超过50人。后来,瓦剌贪图明朝回赐的欲望越来越大,贡使人数日益增加。到正统初年,瓦剌贡使的人数经常增加到2000余人。

  正统十四年(1449),瓦剌首领也先竟然派出2500多人的贡使集团,为了多领赏物,又虚报为3000人。瓦剌贡使冒领赏物,原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因王振与瓦剌有勾结,接受也先的贿赂,所以,瓦剌贡使冒领赏物,他都装作不知道。这次,王振却一反常态,叫礼部按实际人数发给赏赐,又轻率地将瓦剌贡马削价五分之四,仅付给瓦剌索求诸物的五分之一。瓦剌贡使没有得到满足,愤怒而归,并添油加醋地向也先作了汇报。也先于是以明朝减少赏赐为借口,兵分4路,大举攻明,并亲率一支大军进攻大同。

  瓦剌军来势凶猛,迅速向南推进。明朝守卫西北的将士,几次交战失利,急忙向京师请兵救援。根本不懂军事的王振,对瓦剌的军事进攻没有足够的认识,以为让英宗亲征,就能把瓦剌兵吓跑。所以,他为了侥幸取胜,冒滥边功,便在明朝没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怂恿英宗亲征,让英宗效仿宋真宗亲征的榜样,以便青史留下美名。英宗平日里对王振言听计从,这次听了王振的话,也认为亲征是他大显身手的好机会,便不与大臣们商议,做出亲征的决定,并宣布两天后立即出发。

  英宗下诏旨后,兵部尚书邝堃和侍郎于谦,力言明军准备不够,皇帝不宜轻率亲征。吏部尚书王直亦率群臣上疏劝阻。可英宗听信了王振的话,对众大臣的谏阻,一句也听不进去,非要亲征不可。

  王振和英宗在两天之内凑合了50万大军,胡乱配些粮草和武器,就匆匆出发了。当时,与英宗和王振同行的还有英国公张辅、兵部尚书邝堃、户部尚书王佐及内阁大学士曹鼐、张益等100多名文武官员,但英宗不让他们参与军政事务,把一切军政大权都交给王振一人专断。此次出征,准备仓促,组织不当,大军出发不久,军内自相惊乱,未到大同,军中已经乏粮。不断有人死亡,尸体铺满了道路。再加上连日风雨,人情汹汹,还未到达前线,军心已经不稳。一些随驾官员,见到此种情景,再次请求英宗回军。王振一听,大为恼怒,为了杀一做儆百,特罚谏阻最有力的兵部尚书邝堃和户部尚书王佐跪于草地之中,直到天黑才准起来。后来,王振的同党彭德清以天象谏阻,王振也不听,仍然逼着大家继续前进。

  也先听说英宗御驾亲征,佯装退却,引诱明军进入大同及其以北地区。八月一日,王振和英宗顺利进入大同,他们看到瓦剌军队北撤,以为瓦剌害怕英宗亲征,坚持继续北进。邝堃等人深感途中未见瓦剌一兵一卒,未损一矢,并不是什么好兆头,恐怕瓦剌有诡计。因此,他再次上奏章请求回军,提醒王振不要中瓦剌埋伏。王振仍然不听。第二天,王振的同党、镇守大同的宦官郭敬把前几天前线惨败的情况密告王振,并说,如果继续北进,“正中瓦剌之计”。王振听了郭敬的话,才害怕起来,急忙传令,第二天撤出大同。

  最初,王振想从紫荆关(今河北易县西北)退兵,以便途经他的家乡蔚州,让英宗驾幸他的府第,向家乡父老显示自己的威风。于是。王振下令取道紫荆关回京。王振未与瓦剌接战,即仓皇退兵,军纪更加混乱。走了40里以后,王振忽然想起,大队人马经过蔚州,一定会损坏他家乡的田园庄稼,于是,又改变主意,火速传令改道东行,向宣府(今河北宣化)方向行进。这时,瓦剌已知明军不战而逃,急忙整军来追,形势十分紧张。大同参将郭登和大学士曹鼐等向王振建议说:“自此趋紫荆关,只有40里,大人应该从紫荆关回京,不应再取道宣府,以免被瓦剌大军追及。”王振不听,一意孤行,坚持折向宣府。

  明军迂回奔走,八月十日才退到宣府。这时,瓦剌大军已经追袭而来。英宗急忙派恭顺伯吴克忠、都督吴克勤率兵断后,以掩护英宗撤退。结果,他们都战死沙场。英宗又派成国公朱勇等率骑三万前去阻击,朱勇等冒险进军至鹞儿岭,陷入瓦剌重围,虽然英勇奋战,但寡不敌众,3万军队全部覆没。

  在朱勇率军阻击瓦剌之时,王振加紧撤退。十三日,退到土木堡(今河北怀来县东南)。这里离怀来城仅20里,随行的文武官员都主张进入怀来城宿营。可王振以为1000余辆辎重军车没能到达,害怕自己搜刮来的东西受损失,便不顾英宗和数十万军队的安全,传令在土木堡宿营。邝堃一再上章要求英宗先行驰入居庸关,以保证安全,同时组织精锐部队断后拒敌。王振皆置之不理。没有办法,邝堃单身闯入英宗行殿,请求英宗速行。王振见状,怒不可遏,骂道:“你这个腐儒,怎么会知道用兵之事,再胡说八道,必死无疑!”即刻命令武士强行把邝堃拖了出去。

  第二天,英宗想继续行进,但为时已晚,瓦剌军队已经包围了土木堡。土木堡地势较高,旁无泉水,南面15里处有条河流,也被瓦剌军队占领。明朝数十万军队被围两天,取不到水喝,渴得嗓子直冒烟。没有办法,王振只好让士兵就地挖井,可挖了二丈多深,也不见一个水滴。士兵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怨声载道,骂不绝口,军心进一步涣散了。包围土木堡的瓦剌军知道明军找不到水喝,饥渴难忍,便准备把他们引出堡垒,一举歼灭。

  十五日,也先派遣使者到明军处假装与王振谈和,以麻痹明军。王振见也先派人来谈判,喜出望外,便不辨真假,满口答应,并通过英宗让曹鼐起草诏书,派两人去也先军营谈判具体议和事宜。

  也先为了迷惑明军,假装撤退,故意将土木堡南面河水让出,暗地里则作好埋伏,只等明军争水大乱之际,出兵全歼。王振看到瓦剌军向后撤退,以为瓦剌军真的要议和,遂不加分析,轻易地下令移营就水。饥渴难忍的军士得令后,一哄而起,纷纷奔向河边,正在明军争相乱跑之机,瓦剌伏兵四起,明军溃败,最后连英宗也成了俘虏。

  土木堡之变,英宗被俘,英宗的护卫将军樊忠万分愤怒,抡起铁锤对准王振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王振这个祸国殃民的恶宦,终于落得个罪有应得的可耻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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