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丹诏颁恩至,万两黄金奉使回。
奉使来时惊天动地,奉使去时乌天黑地。官吏都欢天喜地,百姓却啼天哭地。
官吏黑漆皮灯笼,奉使来时添一重。
《江西福建怨谣》是一组流传于江西、福建一带,反映在元代社会官吏贪婪成性、人民灾难深重的民谣。这组民谣都是揭露奉使的,且又各自独立,故又名 《奉使谣三首》。
元代统治者对人民的压迫和剥削是极为残酷的。为了满足其无度的挥霍,挖空心思地巧立名目,增加赋税,以饱私欲。据记载,如贺节气要追节钱,贺生日要生日钱,送旧迎新要人情钱,听讼索贿要公事钱,勒索犯人要赍发钱;属官首次相见要拜见钱,向属官分肥要常例钱;实在没有事由勒索了,便起个名头,要撒花钱。这种种盘剥,到头来更加重了百姓的负担。
“九重丹诏颁恩至,万两黄金奉使回。”九重,皇帝的住所,这里是以处所代指皇帝。丹诏,皇帝的诏书。颁恩,即赐恩。奉使,就是皇帝特派到州县、民间视察的官吏。奉使送皇帝的颁恩丹诏而来,带走的却是万两黄金!一道轻飘飘颁恩丹诏和奉使的万两沉甸甸的灿灿黄金,这就昭示人们:奉使不费吹灰之力便尽刮民脂民膏,携万两黄金逍遥而归,老百姓的沉重负担可想而知。这就是九重丹诏所颁的恩!
第二首写的也是奉使视察的事。和第一首不同的是,这一首民谣更具浓郁的民歌气息。
“奉使来时惊天动地”,是说奉使初来,地方各级官吏无不敬若神明,唯恐照顾不周,乌纱落地,于是大张旗鼓,声势大得了不得。于是,他们迎接奉使的气势惊天动地。在这一片惊天动地中,我们看到了各级官吏那令人作呕的媚态,在昏暗、肮脏和卑劣的后面,汩汩流淌的是千千万万劳动人民的汗和血。各级大小官吏也趁机分肥,于是乎有 “官吏都欢天喜地”之讥。
“惊天动地”、“乌天黑地”也可以视为 “啼天哭地”的同义反复。奉使来时,大小官吏为迎其到来,大作准备,搅得鸡飞狗跳;察户掠物,闹得天怒民怨。“惊天动地”,实是百姓啼哭所致。奉使来一次,百姓掉层皮。“乌天黑地”固然指的是奉使打道回京时,随带押送财物的车马队伍接天连地,黑压压一片望不到边,也可理解为奉使的每次巡察,都把地方闹腾得天昏地暗,把人民折腾得死去活来。这首民歌以反差极大的鲜明对比,揭示了当时尖锐的阶级对立。
第三首形式和第一首一样,只有两句,而语言风格却更近于第二首。这一首以极为生动形象的比喻,对地方官吏及奉使的罪恶作了进一步的揭露。即使在封建社会,依照公理,为官也应造福于百姓;灯笼是给人照明用的,这样,二者之间就有了相似点。灯笼能照明,是因为外面糊的是透明的纸,而地方官吏这些灯笼,外面糊的是不能透出一丝光亮的皮,不仅如此,皮的外面还涂了一层黑漆。这一比喻深刻地揭露了贪官污吏的黑心黑肠黑手段。元代,在暗无天日的统治下,大小官吏几乎无官不贪,且官官相护,上下勾结,拼命掠夺人民财物。他们的确像黑漆皮灯笼一样,除了自己里面亮以外,周围却是一片漆黑。
《尧山堂外纪》说: “至正年间,上下以墨为政,风纪之司,赃污狼藉。”奉使本来是巡察地方,惩治贪暴,问民疾苦的,然而他来到地方,却使得官吏这些黑漆皮灯笼更添一层黑漆一层皮,越发黑暗了,这就揭穿了奉使惩治贪暴的虚伪性和问民疾苦的欺骗性。奉使和官吏同样的漆黑,同样的皮厚,是一丘之貉,而奉使是奉皇帝之命来的,所以,这种认识已经打破了对皇帝的幻想,是有很大的进步意义的。“奉使来时添一重”,也说明奉使远比地方官吏贪暴。
这一组诗反映的都是奉使与地方官吏沆瀣一气,合伙攫取贫苦百姓的罪恶事实,可见奉使之流侵害人民之毒之深。当人民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就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到至正十一年,终于爆发了元末农民大起义,这组民谣就是人民哀怨的积蓄,愤怒的积蓄,是人民奋起反抗、推翻元代罪恶统治的前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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