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队纷纷出寨东，分围发纵势豪雄。

　　龙泉光射腰间剑，鹊血新调手内弓。

　　犬带金铃飞草际，鹘翻锦翅没云中。

　　平原十里秋风冷，沙草萧萧半染红。

　　这是明代白话长篇小说《杨家府演义》写木桂英(后来的文学作品改作穆桂英)出场——行围射猎的一首七言律诗。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蓝天澄澈，白云朵朵，清风宜人，跟随木桂英打猎的众喽啰结队纷纷拥出木阁寨的东寨门，队形或分或合，变化有方，威武雄壮;机警的猎犬飞奔草际，矫健的猎鹰出没云间;桂英腰悬宝剑，手执劲弓，跨马急驰，忽然，天空一鸟飞过，只见桂英略一抬头，迅速展弓，弦响箭发，那鸟应弦而落，不前不后，恰恰落在了前来木阁寨(后来的文学作品改作穆柯寨)的三关大将孟良的面前，鸟血染红了一片沙草。小说写道：“木阁寨主号定天王，名禾羽。有一女名木金花，又名木桂英，生有勇力，曾遇神女传授神箭飞刀，百发百中。”木桂英与杨宗保的故事就由此在小说中生动地展开了。

　　一、最早的故事面貌

　　原来，就在木桂英这次行围射猎之前不久，辽国萧太石倾全国九州五十五万精兵，又惜来鲜卑国、黑水国、森罗国、西夏国、流沙国五国之兵二十五万，用吕客为辅国军师，韩延寿为全军统帅，在九龙谷摆下七十二座天门阵，与已进军到九龙谷地带的宋军对垒，萧太后亲临前线督战，并用萧天佐为保驾将军，耶律学古为监军，要与宋军决一雌雄，夺取宋朝江山。宋朝这时是调集了澶州、雄州、山后、汴京四路大军，由宋真宗亲临前线督战，以大将胡延赞为保驾大将军，八大王为监军，王全节为诸军统帅，决心要夺取幽州，消灭辽国。但王全节不识天门阵，更无破阵之法，宋军先后增调来的三关统帅杨六郎和六朗老母佘氏令婆亦都不识天门阵，宋朝君臣为此焦急万分。而六郎之子杨宗保在由汴京私自赶赴九龙谷的路上得遇神女传授兵书，因将天门阵识破，且看出了阵中摆得不全之处和可以进攻的破绽，遂告知父亲杨六郎，准备出兵攻阵。不料这一情况却被打入宋朝的辽国奸细王钦遣心腹人星夜透露给辽营，辽营吕军师立即将阵中不全之处一一加添，使全阵无一丝可攻之隙。当杨宗保再度登台观阵时，不觉大叫一声“好苦!”跌倒台上。杨六郎令人救醒宗保，问知缘故，自已却昏闷倒地，默默不省人事。

　　宋营为治杨六郎病出榜召募名医，有一锺道士揭了榜文。锺道士用“龙须”“龙发”和药治愈六郎后，又说他能够指示宗保攻打天门阵，宋真宗便拜他为“辅国扶运正军师”，命令“凡在营将帅不必奏闻并听调遣。”六郎让宗保拜锺道士为师。可是锺道士提出：“吾见军中人马缺少，不足调遣，难以破阵。”宗保说：“何以处之?”锺道士说：“须遣人再调各处军兵来营听用。”宗保说：“师父说要调遣何处军马，任凭使人召开。”锺道士遂命胡延显往太行山，召取金头马氏(呼延赞之妻)引本部军马前来御营听用;又遣焦赞回无佞府，召取八娘、九妹、柴太郡来营听用;又令岳胜往汾州口外洪都庄，调回大将王贵来营听用;又令孟良往五台山，召取杨五郎带领僧兵来营助战。分遣已定，胡延显等各领令而行。孟良到五台山向杨五郎说明要请他下山助破天门阵之意，五郎说：“萧天佑、萧天佐乃二逆龙精降生，天佑已被我除之，天佐尚在。此孽障不比天佑，若还我去，毕竟调我战他。我今思忖，惟木阁寨后有降龙木二根，得左一根与我为斧柄，便能降伏此人。汝若能求得此禾，旋即下山。不然，去亦无益。”孟良说：“师父果若要之，小将敢辞劳苦?只得前去求来。”五郎说：“汝速去求来，吾亦准备下山。”于是，孟良辞别了杨五郎，竟上本阁寨来，行走之间，木桂英射中的那只飞鸟正好坠落在他的面前。由于孟良拾鸟不还，又打了喽啰兵，桂英赶来大骂：“这狂夫敢如此大胆，却来俺这里逞英雄也!”孟良亦不答话，舞刀来战桂英，桂英举剑迎之。连斗数十合，孟良见喽啰兵拥来，恐被所伤，扭身奔走。桂英见其刀法熟娴，疑是诈败，并不追赶，只与众喽啰退守隘口。孟良进退不得，便对喽啰说道：“吾将所拾之鸟还汝，汝开路放我过去也罢。”喽啰说，要过木阁寨，须留下买路钱。孟良闻说，自思“我来与他求木，连性命也难保了!”只得取下金盔递与喽啰，以作买路之资。喽啰将金盔奉与桂英，桂英即令开路放孟良过去。

　　孟良回到宋营见六郎和宗保，将五郎要降龙木作斧柄及金盔买路之事尽行诉说一遍。宗保遂自告奋勇愿与孟良同去木阁寨求取降龙木。六郎说：“恐汝不是其敌。”宗保说：“随机应变，爹爹不必挂虑。”即日与孟良引军二千，竟到木阁寨外呐喊。木桂英闻知，乃全身披挂，引军鼓噪而出。宗保说明来意：“闻汝寨后有降龙木二根，乞求一根与我为斧柄，待破阵之后，遣礼相谢。”桂英笑道：“汝要求木，胜得手中宝刀，莫说一根，两根具奉。”宗保乃与孟良言曰：“狗妇出言如此不逊，待我捉之，自往砍伐，何必恳求于彼!”即挺抡直取桂英，桂英舞刀相迎。交战千数馀合，桂英卖个破绽，拍马佯败，走过山隅。宗保乘势追之。桂英抽身回转，拈弓暗放一箭，射中宗保坐骑。宗保落马，桂英近前将其生擒活捉而去。孟良随后赶上救应，寨上矢石交下，不能前进，因对众军道：“我等不可退去，必要寻个计策，救出小将军回营。”众军依言，乃扎驻于阁下。

　　木桂英捉得宗保入帐，令喽啰紧紧绑缚。宗保厉声喊道：“要杀便杀，用此苦刑何为?”桂英见他生得眉目清秀，齿白唇红，言词激烈，暗忖道：“若得此子匹偶，亦不枉生尘世。”即密着喽啰将意欲匹配之事道之。喽啰说与宗保。宗保寻思半响：“我要求彼之木，今不应承，死且难免。莫若允之，以济国家之意。”遂说道：“蒙寨主雅情，愿从其命。”喽啰以“肯就”回报桂英，桂英大喜，亲释其缚，扶起宗保相见，令左右整酒款待。酒至半酣，忽寨外喊声大振，人报宋兵攻击甚紧。宗保即向桂英说：“蒙寨主与生既效鸾凤，事同一体，乞开门说与部下知之，以安其心。”桂英然之，令喽啰开门，以此情说知宋兵，放孟良一人入帐来见。孟良见宗保与桂英对席而饮，埋怨道：“小将军在此无限喜乐，却把我众人胆亦吓破矣。”宗保将成亲之事告知孟良，孟良说：“军情紧急，待暂辞别，容日后再来成亲如何?”宗保哀告桂英，桂英说：“郎君要去恁紧，明日当即送行，不敢久相淹留。”次日，宗保向桂英求降龙木，桂英便一口答应：“郎君且回，待妾送来，以作进身之资。”直送宗保至山下，俱有恋恋难舍之意。宗保临别说道：“我倘遇难，请救应，幸勿推辞。”桂英领诺而别。小说在这里插入了绝句一首：“郎才女貌两相宜，洞府摇红烛影辉。一夕恩情山岳重，临歧不忍遂分离。”

　　宗保引众军回见父亲，言说：“不肖去木阁寨与桂英交锋，误被暗箭伤马，遂擒儿去。复蒙不杀，强逼成亲，儿亦无奈，只得允从。今特来请罪。”六郎说：“得木来否?”宗保说：“未有。桂英道他亲自送来。”六郎大怒说：“我因王事倥偬，起处不遑。汝今求木又未得来，乃贪私欲而忘君亲。予何不幸，养出此不肖之子，要他何用!”喝令推出斩之。左右正在将宗保绑缚，令婆闻知急出，言说：“宗保虽犯军令当斩，但目下正要破阵，且姑留以备用也。”六郎怒责宗保：“若非婆婆相救，决不饶汝。权囚禁在军中，待破阵之后取出问罪。”孟良跪下告曰：“请将军息怒，小将军之事诚不得已。既被其擒，已为笼中之鸟。且又欲求其木，此时安敢不从?乞赦其囚禁。”六郎竟不允，将宗保囚了。(这里，小说作者插话说：“宗保所以被囚者，六郎恐其贪恋新婚而不用心破阵也。”)孟良密见宗保，说道：“适见锺道士，言小将军有二十日血光之灾，今在此受禁，亦准折了。没奈何，只得忍耐。”宗保说：“父亲冤屈我也。吾之所为，汝尽知之。但我在此想来，桂英甚好才能，得他来相助，大有利益。汝今再往见之，一者求木，二者叫来助吾出阵。”孟良领诺，辞别而去。

　　孟良到本阁寨见桂英说知小将军被囚、特来请助之意。桂英说：“悬望汝主不来，正要着人相接。汝今到来请我，我如何离得此地?速归拜上本官，他不放小将军出来，吾即引众来相攻击。”孟良听罢，愕然曰：“寨主既与小将军成了佳偶，正宜引军相助，何故出此不睦之言?”桂英怒曰：“夫之不幸，即妾之不幸!夫为我囚，彼即我也，囚我夫者，乃我之仇敌矣，吾安得不引众以攻之哉?再勿摇唇，试看此刀利否!”孟良曰：“今日天晚，容小将歇宿一宵，乞念本官情分，如何?”桂英曰：“这个使得。”孟良遂退出寨前安歇，自忖道：“若不下个毒手，如何能勾他去相助?”立定主意，候至二更，密往左寨，放起火来。正值九月天气，狂风大作，霎时间烟焰张天，四下烧着。喽啰大惊，齐出救火。孟良提刀进到后寨，砍了降龙木，复入寨中将家眷杀了一半。孟良因恐被众人知觉，扛着降龙木，竟往五台山去了。比及救灭了火，知是孟良所为，四下搜寻，人道已去多时，复入寨看，只见杀死家眷，桂英大怒，即点集部众，杀奔九龙谷，要报此冤仇。行了数程，有一喽啰进前言曰：“孟良行此策，因见寨主不肯下山相助，彼实无戕害之意。且今山寨已烧得零落，家小又杀伤了，不如举众相助大宋，一则完成佳偶，二则代朝廷立功，多少是好。何必与他厮杀，自伤和气?”桂英沉吟半响，乃曰：“汝言亦有理。”遂引众回到山寨，收拾寨中粮草物件，装载于车，扯起木阁寨令字旗号，引众赴宋营来。

　　宋军望见禾阁寨旗号来到，忙报六郎。六郎怒曰：“此泼妇引诱吾儿，殊为可恨!今日又来勾引，待吾砍之，以绝后患!”即引军出阵，大骂曰：“贱人好生退去，也自干休。不然，枭汝首级!”桂英大怒，忖道：“我好意引兵来助，今反受他凌辱。”亦不打话，抽马直取六郎。六郎举枪与之交战，数十馀合，不分胜负。桂英佯败而走。六郎纵骑追赶，喝声：“走那里去!”桂英拈弓搭箭，射中六郎左臂，六郎翻落马下。桂英勒回马捉之。因此时岳胜，焦赞等皆不在军中，无人救应，桂英遂将六郎绑回原寨。正行之间，忽山坡后旌旗蔽日，见一彪僧兵，乃杨五郎与孟良到来。桂英列开阵脚，孟良拍马近前，望见六郎被捉，大叫道：“将军因何成擒?”六郎未答，桂英问曰：““此何人也?”孟良曰：“乃汝翁也。”桂英惊曰：“汝若不来，险伤大伦。”亟跳下马，令人急为六郎解缚，乃拜曰：“误犯大人，万乞赦罪。”六郎曰：“不须下礼，汝且起来相见。”遂与五郎等一齐合兵，回至九龙谷。六郎令人放出宗保，与桂英同拜令婆。令婆不胜欢喜曰：“此女真吾孙之偶也。”因命具酒，与五郎等接风。

　　此时岳胜，胡延显、焦赞奉命召取的王贵、金头马氏、八娘、九妹、柴太郡名路兵马亦到，六郎即入御营向宋真宗启奏：“今诸路军马俱已到寨，特请圣旨，号令破阵。”真宗曰：“既诸军皆到，卿宜乘机而行，自今以后不必俟朕之旨，任卿调遣。”六郎领命退出，乃与宗保商议破阵。宗保曰：“破阵须要择好日辰。目下数日不利，锺师父亦言，姑待两日方好。儿今先引诸将，看其破绽。”次日，三通鼓罢，宗保全身披挂，扬旗鼓噪而出，却被辽营统帅韩延寿大喝一声，恰似雷震，宗保忽然坠落于马下。众将慌忙救起，扶转军中，锺道士将一丸药与宗保服了，方才安妥。六郎惊问坠马之故，众将答道：“正对阵之际，番人厉声一喝，小将军坠落马下。”六郎听罢，叹曰：“还未交战，但闻声息战栗，如此实能望其成功?竖儿不足以谋大事!”锺道士曰：“此非宗保惧怯，不能接战。特因其年幼小，将军必奏圣上，筑坛拜他，授一重任，赐他一岁，始能出阵破敌。”(此处六郎与锺道士对话之间，小说原文夹有小字按语云：“坠马乃锺道士明使宗保如此而行者。实因真宗素轻大将，故要筑坛拜他，知所重也。”)六郎依锺道士之言，入奏真宗。真宗与群臣商议，八王奏曰：“当允六郎之奏，重封宗保之职，始能调遣三军，以破辽也。”真宗曰： “当封何职?”八王奏曰：“辽、宋胜负，在此一举。今日封职，不可如往日授他将之职，苟简呼遣而已。”真宗曰：“必如何以封之?”八王曰：“昔日汉高祖拜韩信为帅，使军士知所尊敬，今日亦仿汉高祖之行可也。”真宗准奏，下令军士于营外，筑起三层将台，四方竖立旗竿，按方色扯旗，礼仪法度一如汉制。不一日，筑完回奏真宗。真宗斋戒沐浴，择吉日引群臣同到将坛之上，宣宗保升坛。宗保跪下，真宗焚香祝告天地，亲手为宗保挂大元帅印，封宗保为吓天霸王、征辽破阵大元帅。宗保领旨谢恩。真宗谓众臣曰：“朕以宗保年幼，特赐一岁，以作满丁之数。”八大王奏曰：“陛下既赐一岁，臣等亦赠一岁，凑成一十六岁，令满过丁年，使他出阵，有万倍之威。”真宗大喜，即付金牌、敕书，宗保再拜受命。

　　翌日，宗保与锺道士商议进兵破天门阵。先派焦赞探阵，得知阵中虚实。复派金头马氏入太阴阵，收服黄琼女。于是择一甲子日，分遣诸路兵将，依次破阵。锺道士曰：“铁门金锁阵乃咽喉紧要之所，先须破之，次则便及青龙阵也。”宗保曰：“可遣谁去破铁门、青龙二阵?”锺道士曰：“铁门阵可遣令正桂英一往，青龙阵要劳令堂柴太郡一行。”宗保曰：“桂英无辞。吾母有孕在身，如何去得?”锺道士曰：“但去无妨，今正要以孕气压胜此阵之妖孽也。”宗保领诺，入见六郎，道知调遗之事。六郎曰：“军令安敢有违?但汝母有孕，恐致疏危，怎了?”宗保曰：“锺师父道无妨，但着孟良扶助而行。”六郎允其说。宗保遂密书破阵计策付与太郡、桂英。太郡、桂英领计而行，各引精兵三万，一声炮响，二支兵鼓噪而进。

　　木桂英领兵三万，将到番阵，分兵一万，号令各执火炮，火箭之类，候入阵交锋之时炮箭齐发。又分军一万，着令从九龙谷正北打入，抄出青龙阵后，接应柴太郡之兵。众军领计而行。桂英驱军呐喊，分左右攻打铁门金锁阵。番将马荣望见，离却将台，引众如天崩地裂而下。桂英约退一望之地，赚得马荣进前，交战二十馀合，不分胜负。桂英正战之际，其一万部兵各望通道进攻，铁门阵辽兵一时进至，被宋兵放火炮、射火箭，伤损不计其数。铁栓、铁棍一十四门辽兵俱来救应，被宋兵蜂涌而进，辽兵遂乱其阵。桂英奋勇杀进，大喝一声，钢刀起处，马荣头已落地。宋兵乘势攻入，杀死番兵无数。

　　再说柴郡主引军三万去到青龙阵，吩咐孟良曰：“汝引军一万，先攻九曲黄河，从龙腹杀出。吾引兵攻打龙头，绕出阵后，与桂英会合。”孟良得令，领兵先进。郡主令军大喊攻打。龙头守将铁头太岁引兵离将台，直来迎敌。郡主交战数合，不分胜负，忽杀到中间，一声炮响，孟良引军截出，郡主乘势催军进攻。龙须、龙爪一十四门辽兵齐出，郡主与孟良前后力战。将及半午，郡主因用力战久，动了胎息，忽觉肚腹疼痛，渐渐难忍，便大叫一声“好苦!”部下军士无不失色。须臾，郡主坠下马来，产一婴孩，昏闷倒地。铁头太岁见郡主落马，拍马来捉，忽阵侧一彪军马如飞骤到，乃木桂英也。桂英见郡主在地，努力相救，近前与铁头太岁交战数合。铁头太岁被郡主生产腥气所冲，忽拍马而走，被桂英忙抛飞刀砍去，铁头太岁即化一道金光冲霄去了。番兵大乱，孟良乘势乱砍番军，不计其数。桂英下马扶起郡主，将所生之婴孩包裹放在自己怀内，复扶郡主上马，然后自己亦跳上马杀出，遂破了青龙阵。

　　桂英大获全胜，回见令婆，道知破阵之事、郡主生产平安。令婆、六郎等俱皆欢喜，乃安置郡主于后营休息。次日，宗保与锺道士派六郎领兵破白虎阵，却被阵主何庆困于阵中。宗保又唤过木桂英，吩咐：“汝引骑军一万，从中门杀进白虎阵内，以救吾父。”桂英复领兵杀入白虎阵，与何庆交战二合，何庆力怯，绕阵而走，桂英拈弓搭箭射之，何庆应弦落马，被乱兵砍死。在焦赞、黄琼女率兵合力攻打之下，白虎阵亦破。

　　转过一天，宗保再派令婆、八娘、九妹、王贵攻打通明殿。此殿又名玉皇殿，为天门阵之中心，由号为玉皇大帝的森罗国金龙太子和号为梨山老母的黄夫人镇守。令婆、八娘、九妹杀进阵去，被黄夫人指挥的番兵围住，王贵引兵来救，却被韩延寿一箭射死。宗保闻报大惊，又急遣木桂英引军五千前去救应。桂英率军杀向通明殿，望见阵内杀气腾腾，团团围定，乃纵骑突进，正遇董夫人力战八娘、九妹，八娘、九妹渐渐衰危。桂英架箭当弦，一箭射中董夫人之目，董夫人坠马而死。桂英催兵杀入，救出八娘、九妹、令婆等，即合兵杀出。韩延寿见宋兵威势甚锐，不敢接战，勒马退回。宋兵夺得王贵死首回营。

　　接着，宗保与锺道士便调杨五郎引僧兵攻打迷魂阵。五郎与萧天佐接战，未及五合，五郎忖道：“此孽障若不抽出降龙棒击之，怎能胜他?”遂将降龙棒照着天佐脸上一击，天佐躲避不及，被击中左肩。天佐露出本形，乃是一条黑龙，五郎举斧砍为两段，分作两处飞去。宗保再调胡延赞、孟良、焦赞、岳胜、张盖、刘超率兵攻打北天门，却不能得胜，宗保因请真宗、八王、六郎一同出马，自己引兵攻打玉皇殿正殿。金龙太子见阵势溃乱，勒马逃走，被真宗架起翎箭，射中其左肋，坠马而死，宗保将火箭射上玉皇殿，火焰滔天，烧死番兵无数。迷魂阵、玉皇阵既破，孟良乘胜破了朱雀阵，焦赞破了玄武阵，胡延赞和六郎破了长蛇阵。至此，天门七十二阵已被宋兵摧灭将尽。宗保复令八娘、九妹、木桂英、令婆、杨七姐、金头马氏、黄琼女引军破萧太后大营的七个仙姑阵;令五郎、岳胜、孟良、焦赞引军破萧太后大营的四个天王阵。萧太后慌张无计，急乘小车与韩延寿、耶律学古等望山后走回幽州。六郎知之，催众将亟进追击。韩延寿因牙将皆被宋兵杀死，心甚惧怯，枪法慌乱，被焦赞乘其破绽，向前活擒而归。孟良等竞进，众辽兵曳戈弃甲而走，耶律学古等保助萧后，从僻路遁回幽州去了。

　　不一月间，杨宗保将辽兵七十二座天门阵尽皆破了，杀死辽兵四十馀万，骸骨山积，血流成河。宗保回营录诸将破阵功绩，令将韩延寿斩首。六郎追萧后不及，回营问真宗奏曰：“便宜机会，自古难得。今趁番人之败，乞陛敕旨，命诸将长驱而进，直捣幽州，取其版籍，以绝万世之祸根也。”真宗曰：“军马劳苦太甚，且再休息几年，计议进征未晚。”真宗遂命澶州三路军兵仍各归原镇，又令坚筑关隘于九龙谷，命王全节、李明镇守，其馀征辽将帅，随驾回朝听旨调遣。次日平明，军分三队，真宗居中队，六郎在前队，宗保在后队，三军离了九龙谷，悠悠荡荡望汴而回。

　　回到汴京，真宗宣六郎至御前，抚谕之曰：“日前破辽之阵，俱卿父子力也。姑待数日，朕行重赏。”六郎奏曰：“破辽阵图，陛下洪福所致，诸将效命之功，臣父子安敢独爱其赏?”真宗曰：“今卿不矜不伐，真社稷臣也。”乃命设席，宴犒征北将士。杨家女将，皆与其席。六郎旋接受朝廷赏赐，在无佞府家中具筵赏犒部下。岳胜等二十馀员战将坐于左帝，黄琼女、木桂英以下二十馀员女将坐于右席。宴毕，五郎辞母返回五台山。六郎于次日奏明真宗，仍住三关镇守。真宗降旨，令杨宗保监点禁军，巡视京城。

　　不久，辽国萧太后又与打入宋朝的奸细王钦定计，以交献辽国九州图籍文书归降宋朝为名，将宋朝八大王、寇准、柴王、李御史、赵监军等十大臣诳至飞虎谷，用重兵加以困围，企图一举活捉十大臣，再进兵灭宋。八王告知杨六郎，六郎由三关发兵救援，并派孟良入朝搬兵。孟良至京奏知真宗，真宗曰：“谁敢引兵前去飞虎谷救应众朝臣?”道罢，吓天霸王杨宗保奏曰：“臣愿领兵前去救之。”真宗大悦，遂命老将胡延赞为监军，宗保为统兵正帅，孟良为先锋，领兵五万前往。宗保领旨出朝，回无佞府辞令婆，令婆命八娘、九妹与宗保偕行(小说在这里未提木桂英)。宗保率兵至飞虎谷与父杨六郎所领三关兵将会合一处，得到在辽国做了驸马、改名木易的杨四郎为内应，里应外合，攻破幽州城，萧太后自缢而死，辽国灭亡。

　　宋军班师回汴，王钦见辽已灭，扮做游方道士，星夜逃走，真宗遣杨宗保引轻骑追之。宗保在黄河渡口捉回王钦，真宗命将王钦凌迟处死。于是真宗封杨六郎为代州节度使兼南北都招讨，封杨宗保为阶州节度使兼京城内外都巡抚，八娘授银花上将军，九妹授金花上将军，木桂英以下十四员女将俱封为训命副将军。其馀有功将士，俱受封赏有差。

　　后来，杨六郎临终，嘱咐杨宗保说：“汝延德伯父深知天文，曾对我言大宋兵革之灾代代不绝。倘圣上命汝征计，须当仔细，务宜忠勤王事，不可失坠我杨门之威望也。”宗保再拜受命。至宋仁宗时，邕州侬智高叛宋称王，狄青帅兵二十万南征，被叛军围困，危在旦夕。仁宗闻奏，惊叹曰：“狄青兵败，南蛮长驱而进，朕之社稷难保。不能为先人守业，却有何颜见之于地下乎?然先帝何幸，得遇六郎朕今生不逢辰，而无若人;设有若人，南蛮安敢正视中原?”言罢，包拯奏曰：“陛下不叹及六郎，臣亦忘之。今有六郎之子宗保，其人告老在家，乞宣来问取征蛮之策。”仁宗允奏，即命侍臣往无佞府中宣召宗保。宗保同侍臣趋朝拜见仁宗。仁宗赐坐于侧，见宗保须鬓皓然，怏然不乐，意其不堪领兵出征，乃言曰：“久不见卿，今已如此老矣。”宗保曰：“日月如流，不能久延，且无妙药驻颜，故不觉雪满乌巾。今日圣上宣召老臣，不知为着甚事?”仁宗曰：“卿尚不知，朕之社稷危在旦夕。今南蛮叛乱，侵犯边疆，朕命狄青、魏化征剿，岂意狄青失机，被贼夺旗斩将，朕之土地已陷没千里矣!”宗保曰：“陛下今宣老臣、将欲何为?”仁宗曰：“特因卿久居兵革，军机惯熟，故宣来参酌征剿蛮贼计策。

　　今见卿年迈，心甚不快;使卿少壮，烦一往焉，南蛮安敢如此长驱而进?”宗保见仁宗说他年老，乃曰：“陛下说臣老，乞御厩牵过马来，御库取过盔甲、刀枪、弓箭来，伏望陛下恕臣死罪，待臣当殿前试演一番，看老不老?”仁宗即命武士牵马，取枪、甲等件。武士须臾取到。宗保俯伏请了罪，拿下朝冠，脱了朝服，带盔穿甲，取过硬弓，连拽折了数张;又拈枪在手，唤武士打马放缰前走。宗保举步如飞，向马后赶上，踊身一跃，跳上了马，绰枪左挥右刺，于殿前往来一巡，遂跳下马来，跪于仁宗之前，言曰：“陛下说还可用否?”仁宗笑曰：“矍铄哉，是翁也!”遂亲降阶，扶起宗保，乃命设酒宴宗保。酒至半酣，仁宗从容谓宗保曰：“卿可前去代狄青掌元帅之印，但少一先锋。”宗保曰：“吾儿可挂先锋印。”仁宗曰：“文广年幼，未便可当此任。”包拯凑曰：“知子莫若父。杨军师自以为可，即可矣。否则军伍凶行，彼岂不自误耶?”仁宗允奏，即命宗保统率羽林军五万，前去代狄青领元帅之印，文广代魏化领先锋印。宗保领旨归府，将仁宗调遣之事告知木夫人。木夫人曰：“夫君老矣。妾年五十始生文广，儿又幼小，倘有疏失，怎生区处?”宗保曰：“吾已筹之熟矣，不必夫人忧虑。”即令手下整顿起行。

　　宗保与文广领兵南征，又被侬智高军困于柳州城。仁宗闻报，遂问群臣谁堪领兵前去解围。元和奏曰：“小将愿往，但得一主帅同去为妙。先日杨府常有女将，乞陛下宣木夫人来，问渠府还有可堪统兵者否?”仁宗听罢，命侍臣急往杨府，宣木夫人入朝商议军情。木夫人接了手诏，同侍臣进朝拜见仁宗。仁宗问曰：“文广今被蛮贼陷于柳州城，魏化回取救兵，朕命元和领兵五万去救，但元和勇而无谋，不能将将。汝府先代常出女将，不知今还有否?若有能者，朕即敕封，领兵前去解围。”木夫人闻知文广被围，大惊曰：“杨门止有此子接绍宗支，若有疏危，怎了!今杨门虽有几个丫头，却未曾演习兵戈之事，不知可去得否?待妾回问，即来复命。”木夫人辞别仁宗，竟回到府，召集众女至于庭前，问曰：“文广被贼陷于柳州城内，圣上问我杨门还有女将可以领兵前去解围者否?汝等有谁去得?”此时木夫人之女、文广之姐宣娘应曰：“阿奴愿去。”木夫人曰：“汝肯去，却要谨慎。”乃引宣娘入朝，奏知仁宗。仁宗大悦，封宣娘为征南总督，授元和为车骑将军，命即日领兵起行。

　　宣娘智勇双全，在征南前线大显身手，与父宗保、弟文广合兵擒杀侬智高，班师回京。仁宗于是封杨宗保为无敌大元帅、宣国公，杨文广为无敌大将军、忠烈侯，宣娘为鲁国夫人，又命文广与长善公主完婚。

　　狄青因宗保曾夺其帅印，怀恨在心，乃于文广完婚之日派家丁师金去刺杀宗保。师金被宗保发现，乞求活命，宗保说：“吾即诈死，汝归报汝主，则彼此两全矣。”师金领计，星夜逃回，报知狄青说：“杨府今晚成亲，宣国公醉了，被我刺死于床。”狄青大喜曰：“已报一冤，俟后再图文广。”当日宗保由于多饮了些酒，到半夜时身体不快，即召文广嘱咐防备狄青加害，须臾而卒。不久，木夫人亦去世。

　　以上即《杨家府演义》有关穆桂英与杨宗保的故事内容，亦即我们今天在小说中所能见到的穆桂英与杨宗保故事的最早面貌。

　　爱国和爱情

　　《杨家府演义》现存明万历三十四年刻本，书名全称是《新编全像杨家府世代忠勇演义志传》，共八卷五十八则(每则单句标题)，书前序署”万历丙午(1606)长至日秦淮墨客书”，每卷前题“秦淮墨客校阅、烟波钓叟参订”，作者不详。据今人考证，此小说的成书年代约在明朝中叶，它的初刻本已经失传，万历三十四年刻本当是初刻本的翻刻。另有万历二十一年(1593)刻本《北宋志传》二十卷五十回(每回双句标题)，全书内容与《杨家府演义》有所不同，而其主体部分的杨家将故事则是依据《杨家府演义》删改的。

　　《杨家府演义》小说的成书情况，与同一时期产生的许多白话长篇小说名著《三国演义》、《水浒传》等相类似，都是集合长期流传的、现已多半遗失的宋代平话说书、金元戏曲、民间故事传说等等素材由文人加工再创作而成。从上面概述的有关穆桂英与杨宗保故事的描写，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杨家府演义》的艺术成就的确不能与《三国演义》、《水浒传》等小说名著相媲美，它的作者显然不具备罗贯中、施耐庵等艺术大师们那样的艺术笔力。它的细节描写较差，故事情节多有罅漏及不合情合理处，作者对原始材料也缺乏提炼，选择取舍不甚高明(一些无意义可言的荒诞不经的故事情节我们在概述时统加省略了)。然而，它作为开始从总体上写出杨家将男女英雄系列群像的第一部长篇作品，我们还是应该加以充分的肯定;它所塑造的木桂英和杨宗保这一对较为丰满的艺术形象，也应该说是成功的。

　　木桂英与杨宗保皆为传奇式的英雄人物，能征善战的将帅，他们的爱情和婚姻生活自不同于封建社会中一般富家大户的公子小姐或才子佳人。小说对木桂英这个英雄人物的塑造，至少有以下几点值得我们赞赏。

　　第一，她出身于草莽之中，“生有勇力，曾遇神女传授神箭飞刀，百发百中”，当杨宗保到木阁寨强索降龙木而口出狂言、挺枪逞强时，她立刻舞刀相迎，又一箭射宗保落马;而她在生擒宗保之后，见宗保“生得眉目清透，齿白唇红，言词激烈”，遂心生爱慕，决定以身相许，并完全答应献出降龙木，去助宋破辽。这里即表现出了她无视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的封建礼教、大胆追求爱情及自主婚姻的爽朗豪侠的性格。

　　第二，当从孟良口中乍一听到宗保被杨六郎囚禁时，她感到杨六郎没把她这个儿媳放在心上，故即拟引众相攻击，并冲口对孟良说出：“夫之不幸，即妾之不幸，夫为我囚，彼即我也，囚我夫者，乃我之仇敌矣，吾安得不引众以攻之哉?”而等到又从孟良口中得知被她战败捉住的宋营大将就是杨六郎时，她便慌忙跳下马，拜倒在地说;“误犯大人，万乞赦罪。”这一引人入胜的喜剧性的情节，既表现出她对杨宗保爱恋的热烈执着，又表现出她究竟是深明长幼大礼的重情义的女子，同时还进一步渲染出她的武艺确乎超群出众，身手不凡，在小说中，这是一段异常精彩的笔墨。

　　第三，在大破天门阵时，是她首先破了铁门金锁阵，接着，她又破青龙阵救出柴太郡，破白虎阵救出杨六郎，再入玉皇阵攻打通明殿救出令婆等，还与八娘、九妹等一起破了七个仙姑阵。真是要破七十二座天门阵，阵阵离不开木桂英。只见她奋勇杀入阵内，又拼力杀出阵外，随着她的刀光箭影，一个个辽将阵主翻身坠马，魄散魂消。小说通过大破天门阵这场震撼人心的激烈战争的描写，把穆桂英这个百战百胜的巾帼英雄的形象活生生地展现在我们的面前了。

　　第四，在杨宗保、杨文广、杨宣娘出征侬智高时，小说对木桂英形象的描写较为简略，且与以前的描写似乎不大协调，但我们从她积极支持丈夫、儿子、女儿领兵南征的具体行动，仍然能够感到，她是把保卫国家安全的责任置于夫妻、母子、母女感情之上的，她始终不愧为一位公而忘私的爱国女英雄。很明显， 《杨家府演义》在木桂英人物形象塑造上的这些艺术成果，已经为后来许多文艺作品进一步塑造穆桂英这一爱国女英雄的典型奠定了极好的基础。

　　《杨家府演义》作者对杨宗保艺术形象的塑造，更始终是着意从爱国英雄的角度落笔的。在此，我们也可分作以下几点来进行赏析。

　　第一，宗保在木桂英向他求婚时寻思：“我要求彼之木，今不应承，死且难免。莫若允之，以济国家之急。”在被父亲囚禁后，宗保要求孟良去搬取桂英时说：“但我在此想来，桂英甚好才能，得他来相助，大有利益。汝今再往求之，一者求木，二者叫来助吾出阵。”小说的这些描写让我们感到宗保的爱国激情和他对桂英的爱恋之情几乎是不能分开的。

　　第二，小说写宗保与桂英在山寨成亲后，次日桂英送宗保下山，二人“俱有恋恋难舍之意”，又插诗一首曰：“郎才女貌两相宜，洞府摇红烛影辉。一夕恩情山岳重，临歧不忍遽分离。”这里虽未多描绘桂英的温情和美貌，其温情和美貌自不难想见。而当临别之际，宗保说：“我倘遇难，请救应，幸勿推辞!”桂英则爽快答应亲自将降龙木送至宋营，“以作进身之资”，小说把两人的重如山岳的恩爱之情置于战争环境的背景之上，从而也就突出了宗保不因恋情而忘国事的英雄本色。

　　第三，在大破天门阵的前一年，小说写杨六郎要去魏府救驾时，就提到宗保“年方一十三岁”欲随父同往三关而去，其时六郎说：“佳山之地苦寒，汝不须去，只在家侍奉老太太，待年长成，去之未迟。”及至杨六郎派人到汴京请老母佘令婆去看天门阵，令婆走后，宗保即瞒过母亲柴太郡，偷偷赶往天门阵前线。宗保登坛拜帅、大破天门阵时，年岁尚未满丁，对此，小说也特别安排关目，加以浓笔重描。如此，宗保这个杨门的爱国少年英雄的风貌，便以杨门后代少年英雄的榜样而给我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第四，小说写侬智高作乱，由于包拯的荐举，宋仁宗欲令宗保挂帅南征，因见宗保须鬓皓然，怏然不乐。宗保当此之际，即在仁宗面前令人取过硬弓，连拽折了硬弓数张，又飞身跨马，舞枪一回，然后跳下马对仁宗言曰：“陛下说还可用否?”仁宗笑曰：“矍铄哉，是翁也!”于是仁宗即命宗保统率羽林军五万，去征侬前线代狄青领元帅之印，又接受宗保建议，命宗保之子文广代魏化领先锋印。宗保回府将此事告桂英，桂英曰：“夫君老矣，妾年五十始生文广，儿又幼小，倘有疏失，怎生区处?”宗保曰：“吾已筹之熟矣，不必夫人忧虑。”我们看，杨宗保这个威风不减当年的老英雄的豪迈风概，及其公而忘私的拳拳爱国之情，不是又活泼泼地跃然纸上了吗?可惜这些动人的故事情节都是后来许多写杨家将的文艺作品中所没有的。

　　应该承认，《杨家府演义》作者对木桂英与杨宗保的爱情故事的描写，始终是紧扣着爱国主义的主题的。但这里我们也需要指出一点，即《杨家府演义》小说中所掺杂的许多荒诞不经的情节，对于杨家将英雄人物的塑造，一般均具有破坏作用。例如，在大破天门阵的故事中，为辽国摆天门阵的吕客乃仙人吕洞宾的化身，指示杨宗保如何破天门阵的钟道士乃仙人钟离之化身;这两位仙人因在蓬莱山仙洞下棋时言语不合，吕洞宾即变化下凡扶佐“龙母”萧太后，欲助辽灭宋;而锺离则恐洞宾“犯却天条”，“于仙班中分上不好观看”，故亦变化下凡投宋，暗助“龙祖”宋真宗破天门阵，天门阵大战结束，宋辽胜负已分，两位仙人便“驾着祥云，升天而去。”这种情节对于大破天门阵的主要人物木桂英和杨宗保的英雄形象来说，无疑都造成了极大的损害。

　　由于《杨家府演义》在艺术上的缺陷，穆桂英和杨宗保以及杨家将的系列英雄人物形象在明代还没有完全定型，这些英雄人物的典型化都是在后来的许多文艺作品中逐步完成的。

　　三、英雄夫妻的典型

　　在清代流行的关于杨家将的戏曲、曲艺和民间故事传说中，。穆桂英和杨宗保形象的最大变化，就是穆桂英逐渐上升到故事主角的地位，杨宗保则逐渐退居故事配角的地位，穆枉英的英雄形象通过许多新的故事情节获得了极大的充实，焕发出新的光彩。例如，在刘兰芳等改编的传统长篇评书《杨家将》里，有杨宗保三上穆柯寨、三请穆桂英的生动故事;在郝艳霞等改编的传统长篇西河大鼓《穆桂英下山》里，有杨宗保、杨六郎、八贤王和寇准三上穆柯寨、三请穆桂英的生动故事。这些故事都从多方面渲染出穆桂英是大破天门阵的举足轻重的人物。这两种传统曲艺着重表现巾帼英雄穆桂英的新的故事情节还有：大破天门阵时，因穆桂英能识天门阵图，且具有调兵遣将、指挥作战的才能，故杨六郎就主动让贤，让穆桂英来挂帅破阵，杨宗保为先行官;破天门阵经过了一年的时间，在天门阵战场上产子的是穆桂英而非柴太郡，等等。又如，今河北省雄县、霸县、永清、新城、徐水、高阳、河间一带地方(即杨六郎曾经镇守过的白沟河和益津关、瓦桥关、淤口关三关一带地方)，长期以来一直流传着穆桂英大战桃花漫、穆桂英大摆迷魂阵、穆桂英阵前产女等等抗辽战争故事，在这些生动的战争故事中，杨六郎、杨宗保往往也都是作为配合主将穆桂英作战的次要人物出现的。

　　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在清代的曲艺和民间故事传说中，穆桂英和杨宗保的主次地位虽然有了改变，他们夫妻的恩家之情不仅没有改变，反而被描画得更加和谐亲密了。仅此一点即可以说明这些民间作品所具有的尊敬妇女才能的民主性色彩。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清代宫廷上演的杨家将连台大戏《昭代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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