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字写来二人全。智远酒醉睡瓜园。三娘受尽兄嫂迫,一冥磨磨到天光。(1908年上海刊印的《新款上大人歌》)五月初五人划船。智远拼命去投军。咬脐打猎赶白兔,母子相会在长春。(泉州清源斋翻印的《采莲衣歌》中的《故事新歌》)
以上两首歌词采自近百年来民间流行的小唱本,(由刘念兹《南戏新证》转录)讲的是李三娘与刘知远的爱情故事。这个故事多年来流传民间,几乎是家喻户晓。老年家庭妇女尤为津津乐道,把李三娘当作坚贞自守受苦受难的善良女子的典型。故事的基本情节是这样的。
五代残唐时刘知远少年贫穷无依,到处流浪。在沙陀李庄被李太公招做“入门女婿”。妻李三娘极为贤慧。丈人丈母逝世后,三娘的哥哥嫂嫂对他夫妇多方迫害,知远忍无可忍,只好离家去投军。那时,三娘已有了身孕,知远走后,兄嫂逼三娘改嫁,三娘抵死不肯。于是兄嫂便逼她剪发赤足,担水推磨。后来在磨房产下一子。怕兄嫂谋害,托一位好心的老长工送往知远军中。那时知远已经做了小官又娶了节度使的小姐。经这位后妻同意,收养了孩子。十六年后,三娘仍在苦难中受煎熬。知远则因战功当上节度使。孩子已长成,小名叫咬脐郎。有一天咬脐郎带人出外打猎,因追一白兔,在井台前会见了三娘。听到她诉苦,十分同情,回家后向知远说起此事。知远感念前因,教咬脐郎去认亲母,并与后妻同去李庄接三娘共享荣华。终于得到夫妻母子团圆。
这个故事中的人物多在正史上有传。刘知远是后汉的开国皇帝。咬脐郎刘承祐是后汉第二个皇帝。李三娘原型是李皇后。据《旧五代史》载,刘知远称帝前曾想效法辽国惯例收括民财来赏赐将士,皇后李氏劝说他,“不可伤害民众,应该拿出宫中所有财物来犒军,数目即便不多;将士必无怨言”。刘采用了这个建议,果然取得了军民的支持。看来这位李后很有见识并对民间疾苦有所关怀。又据史载,知远少年无赖,在晋阳(今山西右原)别墅牧马。夜入李氏家,劫取为妻。这段记载就很够得上小说戏曲的素材。很可能后人就是以此为素材,经过添枝添叶,改头换面逐渐编造出这段曲折生动的刘李爱情悲喜剧来的。(按京剧有《战潼台》一名《刘暠抢亲》即演此故事,现失传)
这个故事源远流长,流传至今,以之为内容的文学作品有:《新编五代史平话》、《刘知远诸宫调》、《白兔记》南戏,《李三娘宝卷》(据胡士莹、《弹词宝卷书目》)及京剧和梆子、川剧、评剧、越剧等十几种地方剧脚本。
(一)、在说话艺术中的粗枝大叶
《新编五代史平话》有1911年董康影印本,1925年商务印书馆铅印本及中国古典文学出版社1954年分段标点本。
残唐五代(公元907—960年)是军阀混战、人民涂炭的时代,也是权势、地位、财富的重新分配的时代。不少帝王将相起于草莽。因此产生了许多发迹变泰的传说。据孟元老《东京梦华录》记载,北宋崇宁、大观(1102—1107)以来,东京瓦肆就有了擅长讲《五代史》的说话人尹常卖。《五代史平话》很可能就是尹常卖当年的口头讲稿,经过南宋及元代的书会才人们陆续增补润色而编成的。这部《平话》总括梁、唐、晋、汉、周五代史话,各分上下两卷。今传本《梁史》、《汉史》均缺下卷。内容大部分本于正史,间也夹入一些民间传说。在《汉史》上卷中讲刘知远微时时事迹,就讲到刘李的爱情故事。这可能就是这一故事的起源吧。虽然它并非全书的重点,叙述简略,但是情节却生动感人,所以常为人所艳称。到了金代的《刘知远诸宫调》,就把它选出来精雕细刻,并由单纯的“讲”变为有讲有唱有乐器伴奏的讲唱文学了。
(二)、在讲唱文学中精雕细刻
诸宫调又叫“诸般品调”,属于曲艺的范围。它产生于北宋中叶,盛行于金代和南宋。《刘知远诸宫调》是一个残本。1958年由苏联政府移赠我国。文物出版社曾以原件影印。现有朱平楚《全诸宫调》本及凌景埏《诸宫调二种》本。全书当有十二章。现仅存有:
知远走慕家庄沙陀村入舍第一。
知远别三娘太原投军第二。
知远充军三娘剪发生少主第三。
(仅存一小部分)
知远探三娘与洪义厮打第十一。
君臣弟兄子母夫妇团圆第十二。
虽然缺了约三分之二强,但首尾俱存,大致可以概括故事的全貌,从本书可以看到朴拙刚劲的民间文学写作技巧。有很多情节写得生动活泼,深刻感人,高于后来的《白免记》传奇。
在第一章里叙述刘知远的出身。“其先沙佗人也。父曰光珽,失阵而卒。后散家产。与弟知崇……有阳盘六堡村慕容大郎,娶母而后嫁,又生二子,乃彦超,彦进。后长立,弟兄不睦,知远独离庄舍,投托于他所。奈别无盘费。”路遇卖酒的牛七翁周济他一饭。适逢李洪义诟骂牛翁,他因抱不平而打伤了洪义。为此与洪义结仇。洪义与洪信是李三娘的大哥二哥。他俩后来累次迫害知远,便与此次结仇有关。知远遇见李大公,立契佣身,入庄为长工,夜宿于西房。李三娘外烧夜香,“明月之下,见一金蛇,长约七寸,盘旋入西房”。三娘随入房中,看见“土床上卧着个年少人,七尺堂堂貌美,御躯凛凛如神,”蛇穿七窍,知为贵人,因此取下头上金钗,赠与知远,私订婚姻。次日将金蛇通窍之事禀告父母。得到李公夫妇的同意,后才正式招知远入赘。
像这类宣扬“真龙天子”必有异征的宿命论思想,实质上是封建统治者编造出来愚弄群众的。但在封建社会里被渲染得煞有介事。所谓“帝王自有征”,不但在小说戏曲里常见,而且在正史上也不乏此说。就以《旧五代史》而论,在朱温、李克用,石敬塘等有名人物的传记里都有出生时“白气充庭”、“赤气上腾”的记载。上溯到《史记·高祖本纪》不是也明载着:“季所居,上常有云气”么?所以在故事中给刘知远加上“异征”是无足怪的。
刘知远与李三娘成亲不及百日,岳父母双亡。洪义洪信两夫妇教知远去放牛,夜宿草舍。洪义潜往放火。被大雨冲灭。因雷电喧轰,牛驴跑失。知远怕受责不敢回家。原来在当年中国农村社会里,所谓“赘婿”或“入门女婿”,不过是一个无报酬的终身长工,在家庭中以及社会上都没有地位,受了屈辱无人同情。因此知远念起做赘婿的苦处说:“大男小女满庄里,与我一个外名难揩洗,都交人唤我做刘穷鬼。”“劝人家少年诸子弟,愿生生世世休做女婿(指赘婿)。”
“天到二更已后,潜身私入庄中,来别三娘”,告知三娘,即往太原投军。“三娘闻语,心若刀剜:妾已有怀身,将近数月,不免咐嘱。”
[中吕调·木笪绥]李三娘黛眉敛,愁容掬。纤纤手,扯定刘知远破碎衣服。若太原闻了面,早早来取。我怀身三个月,你咱思虑。……我口无虚语,道一句,只一句。生时节是你妻,便死也是贤妇。任自交胡道,我谁秋敌,全不改贞洁性,效学姜女。莫忧惧。待交我寻活路。嗔不肯,止不过将我打着皮肉,只吾怕底死难煞他。挣揣不去,刀自抹,绳自系,觅个死处。……
“(三娘)用斧截得青丝一缕,并紫皂花绫团袄一领开门付与刘郎,愿儿夫无得忘妾,相送到墙下。”正在夫妻难分难离之际,洪义、洪信持棒前来追打知远。夫妻只好匆匆分别。
[尾]我去也,我去也,忿忿去!
知远回顾三娘,三娘觑丈夫,不悲感,不心酸,两人放声哭。
这一段写三娘斩钉截铁的誓言,如闻其声。写夫妻生离之惨,哀痛感人。
有关知远发迹,三娘受苦,磨房产子,井台见子等情节,此书想必也有不少精彩之笔,可惜今已不传了。
第十一章写井台会子以后知远乔装入庄来探三娘。对三娘说明:咋天井台相会的正是亲儿:
[尾]恁子母说话整一日,直到了不辩个尊卑,你娇儿便是刘衙内。
三娘怒喝,衙内却道是伊儿;想你穷神;怎做九州安抚使?”知远为了证明自己发迹,取出九州安抚使金印给三娘看。被三娘接去,藏在怀中不还给他。“三娘变得嗔容恶,骂薄情,听道破:你咱实话没些个,且得相逢知细锁,发迹高官非小可![尾]金印奴家紧藏着,休疑怪不与伊呵,又怕是脱空漫唬我。”知远再三索要,三娘终不肯还他。又对他嘱咐:“来朝领取兵和将,早犯沙佗庄上。你言语也不中倚仗,此贵宝奴收赏。百方千计不肯放,咱这里好商量。……迟来你便休指望,莫道二十五两,遮莫是玉印金箱!听得蛇皮鼓不浪浪;寻村转疃,撞得声焦响,将金印敢换了麻糖。”这段描写也非常精彩。试想,三娘为了对知远的坚贞爱情,受了十多年的折磨,而知远收养亲子后对三娘的艰难处境已经很清楚,却长期不加理睬,无论拉什么客观,也不能脱除“薄幸”两字的谴责。三娘此时此际,既看见亲子的长成,又得知久别的丈夫已经“发迹变泰”。渴望速脱苦难,实现苦尽甜来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一想起自己为之做出巨大牺牲的丈夫,抛下自己十几年不闻不问,如今是否还真心爱自己,实在值得怀疑,因此既嗔骂知远的负心,又把金印抢到手作为压帐。表明三娘这位善良坚贞的弱女子也该有发泄怨气的时候。这样写法使三娘的形象更丰满,成为一个有骨头有肉的人物。
在本书里对刘知远这个人物的薄幸行为,除了借三娘之口责骂一番外,还通过他自己的言行表现出来。比如写知远探望过三娘,临别时“再三祝付,牢收此物(金印)”。回府征得后妻岳氏同意接三娘来同住后,仍然挂念着那颗金印。“[尾声]贪喜欢,失计度、腰间金印他夺却。还博换了麻糖可奈何?”原来金印是富贵荣华的象征。他念念不舍“金印”,意味着在他内心中富贵荣华的分量重于三娘对他的真挚爱情。这不是活生生一个负义男儿的内心世界么?又在第二章末节对刘知远在军中允了岳氏亲事时的心理状态也写得一针见血:
[般涉调·沁园春]……便是绵里钢针蜜里砒;又休言昔日汤敦传,莫言往日宗道休妻!……蝮蝎顽蛇心上堆,分明是合冠李免,双棒王魁!(尾)着手指,村内妻,知远到此不得已,发短倖辜恩误赚了你。
顶中云髻,弃如足下暗尘随!枕上恩信,恰似耳边秋风起。非于知远弃前约,合是新妻换旧妻。
这些笔墨对知远这一人物的讽刺批判是相当辛辣深刻的。据笔直书,不为男主人公的薄倖行为回护,正是民间作家的正直忠实之处。到了后来经过文人修改过的宋元南戏《白兔记》则是另一种机杼了。
郑振铎对这残本《刘知远诸宫调》评价很高,他说:“作者并不是很平凡的人物。他和董解元(按,即《西箱记诸宫调》的作者)一样,具有伟大的诗的天才,和极丰富的想象力。他能以极浑朴、极本色的俗语方言,来讲唱这个动人的故事。其风格的壮遒古雅;大类绿锈重重的三代的彝鼎,令人一见便油然生崇敬心。”(《插图本中国文学史》)
(三)、在戏曲剧本中的修饰润色。
衍述刘李爱情故事的戏曲有:《李三娘麻地捧印》(元杂剧、刘唐卿作,《太和正音谱》著录,今佚。)《刘知远风雪红袍记》(明南戏,《金瓶梅词话》第六十四回曾提到此剧目,今佚)和宋元南戏《白兔记》。明徐谓《南词叙录》把《白兔记》列为“宋元旧篇”,作者为永嘉(今温州)书会才人,名不详。这本“宋元旧篇”业经明代文人修改润色,原貌如何已不可知。现存有三种版本。
(一)明万历(公元1573—1620)金陵富春堂刻本《刘智远白兔记》。(现收入《古本戏曲丛刊·二集》)
(二)明末汲古阁刻《六十种曲》本,《白兔记定本》(有中华书局版)
(三)明成化(公元1465—1487)坊刻本《刘知远还乡白兔记》。(1967年在上海市嘉定县出土。)
富春堂本与其他二种文词不同,情节有小出入。用语典丽,文人修改之迹显然。成化本不分出,文词通俗古拙,想与原本相近。汲古阁本大部分与成化本相同,分为三十二出,比成化本多出几段显系踵节增华与主题无大关系的情节。昆剧舞台演出本采用汲古阁本,《六十种曲》又较为易得。所以以下赏析以汲古阁为主兼及成化本。
《白兔记》南戏的故事情节与《刘知远诸宫调》现存的有关章节相比,有几点不同。
一、南戏中叙述三娘有大哥洪一、二哥洪信。但洪信并未出场。出面迫害知远和三娘的只有洪一夫妇二人。诸宫调里则说是洪义、洪信夫妇四人。
二、南戏中知远因在马鸣王庙中偷吃供物被人发现,经李大公醉围并收为佣工。并无如诸宫调所述仗义打伤洪义因而结仇的情节。
三、李大公先见到知远蛇穿七窍,识为是贵人之征,三娘虽也见到,但不解其故。知远的入赘出于李大公主意。三娘嫁刘是遵父母之命,并无私订终身的情节。
四,南戏叙述洪一夫妇用冷热酒将知远灌醉,哄他去看守瓜园。因瓜园中有瓜精为害,见人就吃。知远以勇力打败瓜精,得到天赐的头盔衣甲,兵书宝剑。知远回家后与洪一斯打,经叔公李三公劝开。李三公劝知远离家去并州投军并助以盘缠。并非如诸宫调所说,知远因走失牛驴不敢回家,因走头无路而主动出走的。
五、南戏写知远乔装回庄与三娘相会一段(第三十一出《私会》),两人的对话是这样的。
(旦扮李三娘唱) [孝南枝]听伊说转伤心。思之你是个薄倖人。伊家恋新婚。交奴家守孤灯。我真心待等。你享荣华,奴遭薄倖。上有青天,鉴察我年少人。
(生扮刘知远唱) (前腔)告娘行听咨启。望娘行免泪零。若不娶绣英,怎得一身荣。将彩凤冠来取你,到京中做一品夫人。(白)三姐,我有三台金印在此,你可收下。三日后来取你,还我金印。如不来取你,就把他抛在万丈深潭。他不能出世,我不能做官……
这里,三娘对知远的责备只是轻描淡写,并不强烈,颇得“温柔敦厚”之首。而刘知远这个人物的言行显得很忠诚可靠,与诸宫调里的刘知远判若两人。可见南戏的改编者是有意曲为回护的。
明清的戏曲评论家对《白兔记》的评价不高。多认为其曲词“鄙俚浅近”、“误谬至不可读。”明吕天成《曲品》将它列入“能品”。(属于三流作品)评曰:“词丞古质,味亦恬然,古色可挹。”尚属中肯。这本戏唱词宾白都朴实无华,不用典实,尚保留着民间作品的基调。每出下场诗或宾白中对句多采用民间流传的口头熟语,如,“流泪眼观流泪眼,断肠人送断肠人。”,“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受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等,大部分曲词写来明白如话。有不少深刻感人之笔。如《挨磨》一出,写三娘怀胎将近临产尚被驱使挨磨:
(旦唱) [五更转]挨几肩,头晕转。腹肋遍疼腿又酸。神思围倦挨不转。欲待缢死在房中,恐怕耽阁知远。寻思起,泪满腮。如何过? (合头)奴家那曾,那曾识挨磨。挑水殷勤,只为刘大。
[锁南枝]星月朗傍四更,窗前犬吠鸡又鸣、哥嫂太无情,罚奴磨麦到天明。想刘郎去也,可不辜负年少人?磨房中冷清清,风儿吹得冷冰冰。
[前腔]叫天不应地不闻,腹中遍身疼怎忍。料想分娩在今宵,没个人来问。望祖宗阴显应,保母子两身轻。(白)天哪!好苦!(生儿介) (白)我那儿,做娘的瓦片不曾准备得,就把口来咬断脐腹,有命活了,无命死了。正是,青龙共白虎同行,吉匈事全然未保。
这出戏至今尚作为昆曲折子戏演出。能使观众一掬同情之泪。
孩子降生之后。被她嫂嫂夺去扔入荷花池中,老长工窦老救出孩子,与三娘商妥将孩子送往并州军中交知远收养。第二十三出《求乳》写窦老仗义送子,途中向人求乳,曲词也写得凄苦感人:
(净扮窦老上) [三月海棠]年老人,登山涉水多劳顿,送孩儿知他认也不认。伤情,母在家中思儿苦,怎知儿在此没投奔。我移步趱行程,无言不觉泪满襟。
他遇见酒店的女店主,向她求乳,唱道:
[红衲袄]告娘行听拜启:这孩儿便是冤苦儿,才离娘与娘分离。送此儿步着千山万水,望娘行可怜他是无母儿。(净跪介)觅些乳与他止肚饥。免致黄泉作小鬼。
《白兔记》宣扬宿命论思想和帝王“贵征”的地方比《刘知远诸宫调》更多。所谓“圣天子百灵呵护”,岳节度用板想打刘知远,都被金甲天神抓住板子打不下去。这真是玄而又玄了。末一出《团圆》的[尾声]说:
“贫者休要相轻弃,否极终有泰时。留与人间作话题。
下场诗又说:“湛湛青天不可欺,未曾举意早先知。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很明显,这就是把刘李爱情故事编为戏曲的宗旨——宣传福善祸恶,有意识地使贫苦人民;受压迫的善良妇女的悲惨遭遇,得到一个“想当然”的喜剧结局。从中国戏曲史上看,宋元南戏和明传奇有不少是以女子多情、男子薄倖的爱情故事为内容的。这部《白免记》便是与同期的《琵琶记》属于同一类型。不仅主题思想相同,就是剧本结构以及某些曲词都有着模仿《琵琶记》的痕迹。例如,本剧自第十三出《分别》到第二十一出《岳赘》中间八出,一边写刘知远,一边写李三娘,分为两条线,交错来描绘各自的遭遇。用知远的发迹欢乐来反衬三娘的孤独受苦。这就是袭用《琵琶记》的章法。又如成化本在三娘别夫和别子两场戏收尾,都比汲古阁本多添了一支曲子,两场的曲词基本上相同,只在头句换了几个字:
(临江仙)郎去也(孩儿一去)泪交流。马行十步九回头。归家不敢高声哭。阁泪汪汪不敢流。
这首词全套用《琵琶记·南浦》中的[鹧鸪天]。短短几句,便刻画出“黯然销魂”的离别之痛。安排得也颇具匠心。因为别夫离子都是李三娘最痛苦时节,用相同的曲词来收场,不仅抒发悲哀之情,而且能使观众引起联想,前后呼应,更加同情三娘的凄惨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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