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里孤枕眠,
恨秋风透骨寒。
合眼就见冤家面,
铁马儿咭叮咚,把鸳鸯散。
醒来依旧受孤单,
空教我拖着枕捣着床把天来怨!
——清·无名氏辑《新镌南北时尚丝弦小曲》
本篇把对丈夫离别后的孤独和思念、盼望和埋怨之情,写得形神活现。
“昨夜里孤枕眠,恨秋风透骨寒。”这里名为“恨秋风”,实则却是由于“孤枕眠”——不得和丈夫同枕共眠,而产生的孤单怨恨情绪的写照。这种孤单和怨恨情绪,恰恰是对她的丈夫炽爱心理的反映,如同对所爱的人爱极而却反称“冤家”一样。因此接着就写她“合眼就见冤家面”,——在睡梦中与她心爱的丈夫相会了,只可惜屋檐上挂的铁马被风吹动发出“咭叮咚”的响声,而把她那夫妇团圆的鸳鸯梦惊散了。 “醒来依旧受孤单,空教我拖着枕捣着床把天来怨。”未做梦之前,只是“恨秋风透骨寒”;梦醒之后,则发展到“拖着枕捣着床把天来怨”,这不但写出了她的心理发展的历程,更强烈地表现了她对离别的丈夫思念和炽爱的心理,而且反映了她对造成他们夫妇离别的客观环境的强烈不满。可贵的是,她不把夫妇离别看成是丈夫个人的责任,而是归咎于“天”,这就使全诗的思想境界得到了极大的拓展。
全篇以醒—梦—醒三部曲,为我们生动地塑造了一位感情浓烈、性格鲜明的妇女形象。她对离别后的丈夫是那样地思念不已,以致在睡梦中“合眼就见冤家面”;她对造成他们夫妇离别的统治那个社会的“天”,是那样地有着发泄不尽的怨恨之情,又是“拖着枕”,又是“捣着床”,令人读了不能不激起深切的同情和共鸣。
有比较才有鉴别。在这本《新镌南北时尚丝弦小曲》里,还有一首与本篇相类似的情歌:“到春来桃花放,恨冤家在那厢?撇奴房中魂飘荡。到晚来独宿在销金帐,做了一梦会情郎,醒来依旧在牙床上。”它不仅把离别的责任归咎于冤家个人,而且写梦醒后的表现也缺乏形象的刻画,显得平淡无味。两相比较,不难看出同样的内容,不同的写法,其思想和艺术境界便有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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