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韦睿,字怀文,京兆杜陵人也。自汉丞相贤以后,世为三辅著姓。事继母以孝闻。睿内兄王憕、姨弟杜恽,并乡里有盛名。伯父祖征谓睿曰:“汝自谓何如憕、恽?”睿谦不敢对。祖征曰:“汝文章或少减,学识当过之;而干国家,成功业,皆莫汝逮也。”外兄杜幼文为梁州刺史,要睿俱行。梁土富饶,往者多以贿败。睿时虽幼,独用廉闻。宋永光初,袁凯为雍州刺吏,见而异之,引为主簿。大军发郢,谋留守将,高祖难其人。久之,顾睿曰:“弃骐骥而不乘,焉遑遑而更索。”即日以为冠军将军,行郢府事。初,郢城之拒守也,男女口垂十万,闭垒经年,疾疫死者十七八,皆积尸于床下,而生者寝处其上,每屋辄盈满。睿料简隐恤,成为管理,于是死者得埋葬,生者反居业,百姓赖之。初,肥水堰立,使军主王怀静筑城于岸守之。魏攻陷怀静城,千余人皆没。魏人乘胜至睿堤下,其势甚盛。军监潘灵佑劝睿退还巢湖,诸将又请走保三叉。睿怒曰:“宁有此邪!将军死绥,有前无却。”因令取伞扇麾幢,树之堤下,示无动志。睿素羸,每战未尝骑马,以板舆自载,督厉众军。魏兵来凿堤,睿亲与争之,魏军少却,因筑垒于堤以自固。睿起斗舰,高与合肥城等,四面临之。魏人计穷,相与悲哭。睿攻具既成,堰水又满,魏救兵无所用。魏守将杜元伦登城督战,中弩死,城遂溃。睿每昼接客旅,夜算军书,三更起,张灯达曙。抚循其众,常恐不及,故投募之士争归之。所至顿舍修立,馆宇藩篱墙壁,皆应准绳。七年,迁左卫将军,会司州刺史马仙琕北伐还军。为魏人所蹑,三关扰动,诏睿督众军援焉。睿至安陆,增筑城二丈余,更开大堑,起高楼,众颇讥其示弱。睿曰:“不然,为将当有怯时,不可专勇。”是时元英复追仙琕,将复邵阳之耻,闻睿至,乃退。居朝廷,恂恂未尝忤视,高祖甚礼敬之。性慈爱,托孤兄子过于己子。历官所得禄赐,皆散之亲故,家无余财。普通元年八月,卒于家,时年七十九。
(节选自《梁书·韦睿列传》,有删节)
译文:
韦睿,字怀文,京兆杜陵人。从汉丞相韦贤以后,世代都是三辅地区的望族。侍奉继母因为孝顺而闻名。当时韦睿的妻兄王憕、姨弟杜恽,一同在乡里都有很大的名声。他的伯父韦祖征对韦睿说:“与憕、恽相比,你认为自己怎么样?”韦睿谦逊不敢回答。祖征说:“你的文章或许略为逊色,但学识应当超过他们;在参与国家大事、成就功业方面,他们都比不上你啊!”韦睿的表兄杜幼文是梁州刺史,邀请韦睿同行同去梁州。梁州很富饶,以前在那里做官的,大多由于收受贿赂而身败名裂;韦睿当时虽然年轻,却独因为廉洁而闻名。宋永光初年,袁凯担任雍州刺史,见到韦睿,认为他很不寻常,就引荐他担任主簿。大军从郢州出发,高祖考虑留谁为守将,感到难以找到适当的人选。过了很久,高祖望着韦睿说:“抛弃眼前的千里马不骑,为什么还要匆匆忙忙四下寻觅呢?”当天就任命韦睿担任冠军将军,代管郢州公务。当初,齐军固守郢州城时,人口将近十万,经过一年的坚守,十分之七八的人因感染瘟疫而死亡,尸体都堆在床下,而活人就睡在上面。每间屋子都是满满的。韦睿料理抚慰,全都妥善安排,于是死者得以安葬,生者返回故居,重操旧业,老百姓都很信赖他。当初,肥水堰筑成的时候,韦睿派军中负责人王怀静在岸边筑城守卫,魏军攻陷王怀静的城池,一千多守军全部战死。魏军乘胜攻到韦睿堤下,来势凶猛。军监潘灵祐劝韦睿退回巢湖,众将领又请求退守三叉城。韦睿愤怒地说:“岂能如此?将军退却要处死,只许前进不许后退。”于是命令取出仪仗旌旗等物,树立在堤堰下面,以表示决不退却的决心。韦睿身体一向瘦弱,每次作战都不骑马,而是乘坐板舆,监督激励大军。魏兵前来凿堤,韦睿亲自与敌人争夺,魏兵稍稍后退,韦睿趁机在堤上筑起营垒以加强防卫。韦睿建造战船,高度与合肥城一样,四面逼近合肥城。魏军无计可施,聚在一起悲嚎痛哭。韦睿的攻城器械已经准备就绪,堤堰中的水也灌满了,魏军援兵又派不上用场。魏军守将杜元伦登城督战,中箭而死,合肥城于是崩溃。韦睿常常白天接待宾客,夜晚研读兵书,三更天就点灯起床,直到天露曙色。抚慰部下,经常担心有不周到的地方,所以投奔而来的人都争相追随他。韦睿所到之处修建军营,无论房屋、栅拦还是围墙,全都符合规范。天监七年,韦睿升任左卫将军,当时司州刺史马仙琕北伐,率军返回,被魏国军队跟踪,一时各个边关骚动不已。高祖下诏命令韦睿率领各支军队前往支援。韦睿到达安陆,将城墙加高了二丈多,又挖掘深沟,筑起高楼,许多人讥讽他这是向敌人示弱。韦睿说:“这不是示弱,作为将领应当有畏惧的时候,不能一味争强斗狠。”当时元英仍在追击马仙琕,想雪邵阳战败之耻,得知韦睿到来,就退兵了。韦睿身处朝廷,谦虛谨慎从不与人抵触,高祖很敬重他。他秉性慈爱,善待已故兄长的儿子超过对自己的儿子。他为官所得的俸禄赏赐,全都送给亲友,家里没有多余的钱财。普通元年八月,在家中去世,终年七十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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