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贺琛,字国宝,会稽山阴人也。普通中刺史临川王辟为祭酒从事史琛始出都高祖闻其学术召见文德殿与语悦之谓仆射徐勉曰琛殊有世业。乃补王国侍郎,俄兼太学博士,稍迁中卫参军事、尚书通事舍人,参礼仪事。累迁通直正员郎,舍人如故。又征西鄱阳王中录事,兼尚书左丞,满岁为真。诏琛撰《新谥法》,至今施用。每见高祖,与语常移晷刻,故省中为之语曰:“上殿不下有贺雅。”琛容止都雅,故时人呼之。迁散骑常侍,参礼仪如故。
是时,高祖任职者,皆缘饰奸谄,深害时政,琛遂启陈事条封奏曰:
“臣荷拔擢之恩,曾不能效一职;居献纳之任,又不能荐一言。窃闻‘慈父不爱无益之子,明君不畜无益之臣’,臣所以当食废飧,中宵而叹息也。辄言时事,列之于后。非谓谋猷,宁云启沃。独缄胸臆,不语妻子。辞无粉饰,削槁则焚。脱得听览,试加省鉴。如不允合,亮其戆愚。
其事曰:圣躬荷负苍生以为任,弘济四海以为心,不惮胼胝之劳,不辞癯瘦之苦,岂止日昃忘饥,夜分废寝。至于百司,莫不奏事,上息责下之嫌,下无逼上之咎,斯实道迈百王,事超千载。但斗筲之人,藻棁之子,既得伏奏帷扆,便欲诡竞求进,不说国之大体。不知当一官,处一职,贵使理其紊乱,匡其不及,心在明恕,事乃平章。但务吹毛求疵,擘肌分理,运挈瓶之智,徼分外之求,以深刻为能,以绳逐为务,迹虽似于奉公,事更成其威福。犯罪者多,巧避滋甚,旷官废职,长弊增奸,实由于此。今诚愿责其公平之效,黜其谗愚之心,则下安上谧,无侥幸之患矣。”
书奏,高祖大怒,召主书于前,口授敕责琛曰:
“ 卿云‘百司莫不奏事,诡竞求进’。此又是谁?何者复是诡事?今不使外人呈事,于义可否?无人废职,职可废乎?职废则人乱,人乱则国安乎?以咽废飧,此之谓也。若断呈事,谁尸其任?专委之人,云何可得?是故古人云:‘专听生奸,独任成乱。’犹二世之委赵高,元后之付王莽。呼鹿为马,卒有阎乐望夷之祸,王莽亦终移汉鼎。宜各出其事,具以奏闻。”
琛奉敕,但谢过而已,不敢复有指斥。
(选自《梁书·列传》,有删改)
译文:
贺琛字国宝,是会稽山阴人。普通年间,刺史临川王征召他任祭酒从事史。贺琛开始在京城显露才华,高祖得知他有学识,就在文德殿召见他,与他谈论得很高兴,对仆射徐勉说:“贺琛的确有传世的学业。”于是补任王国侍郎,不久兼任太学博士,随即迁任中卫参军事、尚书通事舍人,参礼仪事。累经升迁任通直正员郎,舍人照旧。又任征西鄱阳王中录事,兼尚书左丞,期满实授。诏令贺琛编撰《新谥法》,至今施用。每次见高祖,与他谈论常常时间很长,因此宫禁中人这样说:“上殿不下有贺雅。”贺琛的容止都很文雅,所以时人这样称呼他。迁任散骑常侍,参礼仪照旧。
当时,高祖任用的官员,都缘饰奸谄,深害时政,贺琛于是启陈条例密封上奏说:
“臣蒙受到了拔擢的恩典,然不能效力于一职;高祖进献忠言的重任,又不能进荐一言。听说“慈父不喜爱无作为的儿子,明君不容留无才能的大臣”,臣所以承受俸禄废寝忘食,夜半而叹息。便进言时事,列之于后。不能称作是谋略,宁可说是竭尽忠诚。独自藏在胸中,不告诉妻子儿女。言辞无粉饰,写成后将草稿烧焚。或许得以听览,请试加审察。如果不允合,原谅我的戆愚。
其事是:陛下以担负百姓为己任,广济四海为心愿,不畏惧手足磨出茧子的劳苦,不推辞使身体瘦弱的辛苦,何止是日斜忘饥,夜深废寝。至于百司,没有不向上奏事的,上面息止了责备下面的嫌疑,下面没有了逼迫上面的罪过,治国之道超过百王,事情超过千年的记载。但才短量小的人,富贵人家子弟,既得以在陛下面前奏事,便想以不正当的手段谋求进升,不管国家的大体。不知当一官,任一职,最重要的是治理紊乱,匡正不合时宜的事情,心地明恕,事情就能办得公平。只去吹毛求疵,分析精密,运用浅薄的才智,提出分外的要求,以严峻刻薄为能事,致力于纠举他人过失而将他斥逐,这做法虽貌似奉公,事实是更成就了他们的威福。犯罪的人更多,巧妙躲避更为严重。旷废官职,滋增弊奸,确实是由于此。今我诚愿实现要求他们公平处事的效益,革除他们谗愚的心愿,则下面安定上面平静,无侥幸的祸患了。”
书上奏,高祖大怒,召主书上前,口授敕责问贺琛说:
“卿说‘百司没有不向上奏事的,采取不正当的手段求取进升’。此人又是谁?什么又是欺诈之事?今不使外人向上呈事,从道理上讲可以这样吗?没有人旷废职务,那官职可废除吗?官职废除人就要作乱,人作乱则国家能安宁吗?因噎废食,就是说的这种事情。如果断绝呈事,谁担负这个责任?能专门任用的人,如何可得到?所以古人说:‘独听一个人的意见,就会发生奸邪的事情,仅仅信用一个人,就会造成祸乱。’这如同秦二世委用赵高,元后付权给王莽。呼鹿为马,终于发生了阎乐在望夷宫杀二世的祸害,王莽也终于夺取了西汉的政权。(你)每件事情应举出实例,备文奏报上来。”
贺琛接到敕旨,只能认错罢了,不敢再有指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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