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太宗文德颇圣皇后长孙氏,河南洛阳人。其先魏拓拔氏,后为宗室长,因号长孙。父晟,字季,涉书史,矫鸷晓兵,仕隋为右骁卫将军。后喜图传,视古善恶以自鉴,矜尚礼法。晟兄炽为周通道馆学士尝闻太穆劝抚突厥女心志之每语晟日此明睿人必有奇子不可以不图昏故晟以女适太宗时隐太子衅阋已构,后内尽孝事高祖,谨承诸妃,消释嫌猜。及帝授甲宫中,后亲慰勉,士皆感奋。寻为皇太子妃,俄为皇后。性约素,服御取给则止。益观书,虽容栉不少废。与帝言,或及天下事,辞曰:“牝鸡司晨,家之穷也,可乎?”帝固要之,讫不对。后廷有被罪者,必助帝怒请绳治,俊意解,徐为开治,终不令有冤。下嫔生豫章公主而死,后视如所生。媵侍疾病,辍所御饮药资之。下怀其仁。兄无忌,于帝本布衣交,以佐命为元功,出入卧内,帝将引以辅政,后固谓不可,乘间曰:“妾托体紫宫,尊贵已极,不愿私亲更据权于朝。汉之吕、霍,可以为诫。”帝不听,自用无忌为尚书仆射。后密谕令牢让,帝不获已,乃听,后喜见颜间。从幸九成宫,方属痰,会柴绍等急变闻,帝甲而起,后舆疾以从,官司谏止,后曰:“上震惊,吾可自安?”疾稍亟,太子欲请大赦。后曰:“死生有命,非人力所支。若修福可延,吾不为恶。使善无效,我尚何求?且赦令,国大事也,岂宜以吾乱天下法!”太子不敢奏,以告房玄龄,玄龄以闻,帝嗟美。而群臣请遂赦,帝既许,后固争止。及大渐,与帝决,时玄龄小谴就第,后曰:“玄龄久事陛下,预奇计秘谋,非大故,愿勿置也。妾家以恩泽进,无德而禄,易以取祸,无属枢柄,以外戚奉朝请足矣。妾生无益于时,死不可以厚葬。”又请帝纳忠容谏,勿受谗,省游畋作役,死无恨。崩,年三十六。(摘编自《新唐书·列传一》)
译文:
太宗文德顺圣皇后长孙氏, 是河南府洛阳县人。其祖先出自北魏拓拔氏, 因后来成为魏宗室的长房子孙, 故称之为长孙氏。父亲长孙晟, 字季, 涉猎书史, 矫健勇猛,通晓兵法, 出仕隋朝任职为右骁卫将军。长孙皇后性喜图书史籍, 观古往今来善恶之事作为自己的借鉴, 视听言动严守礼法规范。长孙晟之兄长孙炽, 仕周为通道馆学士。曾闻知太穆皇后幼时劝北周武帝抚接突厥之女, 暗暗记在心中。常对长孙晟说:“这是聪明智慧之人, 必生奇异之子, 不可不考虑她的婚姻之事。”因此长孙晟将其女嫁给太宗。其后秦王与隐太子李建成嫌怨已成, 长孙皇后内助秦王尽孝以侍奉高祖,谨慎地顺承高祖诸妃, 以消除猜疑。到太宗进入宫中分发将士铠甲兵器时, 长孙皇后亲临其地慰劳勉励将士, 大家无不为之感动振奋。不久成为皇太子妃, 接着成为皇后。长孙皇后性情俭约朴素,服饰车马等物, 够用就行。更加喜爱阅读书籍,即使是梳妆时也不稍微停歇。与太宗谈话, 如涉及到国家大事时, 就推辞说:“母鸡负责早晨打鸣,其家就会穷困,这怎么能行呢?”太宗一再问她的意见, 她一直不回答。后廷之中如有遭受罪责者, 她必定助帝发威请求加以惩治,等太宗气头一过, 再慢慢为之开脱,最终不使人受冤屈。下嫔生下豫章公主后死去, 她视公主如同己出。媵侍宫人生病,她停用自己所用的饮食药品转送给她们服用, 其下都感怀其仁德。其兄长孙无忌, 与太宗本是布衣之交, 因是佐命元勋, 常常出入内室, 太宗打算任用他辅佐朝政, 长孙皇后一再认为不妥, 乘便对太宗说:“我既已托身于紫宫,尊贵已到极点,实在不愿私亲再掌朝廷大权。汉代的吕氏、霍氏,可以作为前车之鉴。”太宗不听,自用长孙无忌为尚书仆射。她便暗地晓谕无忌坚辞其职,太宗没办法,只好同意其请,她才喜笑颜开。后来随从皇帝驾临九成宫,当时正逢染疾在身,恰遇柴绍等人急变奏闻, 太宗披甲而起,长孙皇后带病乘车跟从其后,宫中执事人员劝她不要随行,她却说:“皇上震惊, 我怎能独自安逸呢?”病情加重后,太子想奏请大赦。长孙皇后说:“死生自有天命,非人力可支撑。如果修福可延寿命, 我从未作恶;既然行善并无效验,我还希求什么呢? 况且赦令是国家大事,怎能因我之故搅乱天下之法!”太子不敢奏闻太宗, 便告知房玄龄, 房玄龄奏闻此事, 太宗很是嗟叹赞美。群臣奏请大赦,太宗也表示同意,长孙皇后极力阻止,太宗只好作罢。到临终时,与太宗诀别, 当时房玄龄因受责斥免职归家,皇后说:“玄龄长期侍奉陛下, 参与奇计秘谋,(如果)没有大的错误,(就)不要抛弃他。我家因恩泽进用,无德行而任职,容易致祸,请不要交付权柄,只以外戚身份奉朝请就足够了。我生时无益于时, 死后不可厚葬。”又奏请太宗纳忠容谏,别信谗言,减省出游行猎兴作工役之事, 死而无憾。随后逝世, 时年三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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