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郑覃,郑州荥泽人,故相珣瑜之子,以父荫补弘文校书郎,擢累谏议大夫。穆宗立,不恤国事,数荒昵。吐蕃方强。覃与崔郾等廷对曰:“陛下新即位,宜侧身勤政,而内耽宴嬉,外盘游畋。今吐蕃在边,狙候中国,假令缓急,臣下乃不知陛下所在,不败事乎?臣等忝备谏官,不胜忧惕,伏愿稍减游纵,留心政道。伏闻陛下晨夜昵狎倡优,近习之徒,赏赐太厚。夫金缯所出,固民膏血,可使倡优无功滥被赐与?愿节用之,以所馀备边,毋令有司重取百姓,天下之幸也。”帝不怿,顾宰相萧俛曰:“是皆何人?”俛曰:“谏官也。”帝意解,乃曰:“朕之阙,下能尽规,忠也。”因诏覃曰:“中殊不款款,后有为我言者,当见卿延英。”时中奏久废,至是,士相庆。
宝历初,擢京兆尹。文宗召为翰林侍讲学士,进工部侍郎。覃于经术该深,谆笃守正,帝尤重之。覃从容奏曰:“经籍讹谬,博士相沿,难为改正。请召宿儒奥学,校定六籍,准后汉故事,勒石于太学,以正其阙。”从之。覃虽精经义,不喜文辞,病进士浮夸,建废其科,曰:“南北朝所以不治,文采胜质厚也。士惟用才,何必文辞。”又言:“文人多佻薄。”帝曰:“纯薄似赋性之异,奚特进士?且设是科二百年,渠可易?”覃曰:“亦不可过有崇树。”帝尝谓百司不可使一日弛惰,因指香案炉曰:“此始华好,用久则晦,不治饰,何由复新?”覃曰救世之敝在先责实比皆不摄职事此本于治平人人无事安逸致然帝曰要在谨法度而已
覃清正退约,与人未尝串狎。位相国,所居第不加饰,内无妾媵。女孙适崔皋,官裁九品卫佐,帝重其不昏权家。覃之侍讲,每以厚风俗、黜朋比再三为天子言,故终为相。然疾恶多所不容,世以为太过,惮之。以病乞去位,有诏解太子太师,许五日一入中书商量政事。俄罢为尚书左仆射。武宗初,李德裕复用,欲援覃共政,固辞,乃授司空,致仕,卒。(有删改)
译文:
郑覃,郑州荥泽人,是前宰相郑珣瑜的儿子,因其父功绩的恩荣所及,补授弘文校书郎,多次升迁任谏议大夫。穆宗即位之后,不忧虑国家政事,屡屡沉溺于放荡之中。吐蕃当时正是强盛时期。郑覃与崔郾等人在朝廷中对答说:“陛下新近即位,应当尽力勤奋于政务,而不是在内沉浸于宴饮嬉戏,在外游乐打猎。现今吐蕃就在边境上,伺机袭击中原,假若有什么急事,臣下不知道陛下在哪里,不是耽误大事了吗?臣等身为谏官,非常担忧害怕,希望陛下稍微减少吃喝玩乐,多留心政事。臣又听说陛下白天黑夜和歌舞杂技艺人在一起,对身边的人,赏赐过于丰厚。游乐所费用的金银丝绸,本来就是百姓的膏脂血汗,可以使没有功绩的歌舞杂技艺人而滥受赏赐吗?希望陛下节约开支,将所结余的财物充作边防费用,不要再叫有关部门加重百姓的负担了,这是天下人所希望的啊。”皇帝不高兴,回头看了看宰相萧俛说:“这都是些什么人?”萧俛说:“他们是谏官。”皇帝明白了意思,于是说:“朕的缺点,下面能尽力规劝,这是忠诚的表现。”因而下诏对郑覃说:“在中奏事时间上很宽裕,以后有要对我说的,我当在延英接见你。”当时在中奏事废除已久,到这时,士人相互庆贺。
宝历初年,朝廷升郑覃为京兆尹。文宗将他召入翰林院任翰林侍讲学士,进任工部侍郎。郑覃在经术方面知识完备精深,而且忠厚笃实恪守正道,皇帝尤其推重他。郑覃曾从容上奏说:“经籍中的文字如果有脱漏或错误,博士以讹传讹,就难以改正。请求召集学识渊博精通经学的儒士,校勘订正《六经》典籍,依照后汉的做法,在太学立石镌刻经文,让人们根据石刻来纠正典籍中的缺误。”皇帝听从了他的建议。郑覃虽然精通经义,但不喜爱作文赋诗,厌恶进士浮夸,建议废除进士科,并说:“南北朝时国家治理不好的原因,就是(士人)文采的华美胜过了质朴。士人只要用才干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文章的辞藻呢。”又说:“文人大多轻薄。”皇帝说:“质朴和轻薄似乎是天性的差异,难道唯独是进士轻薄吗?况且进士科已设置了二百年,怎能轻易更改呢?”郑覃说:“也不能过于尊崇树立。”皇帝曾警告百官不可使自己有一天松弛懒惰,顺便指着香案上的香炉说:“这东西当初华丽好看,用久了则暗淡了,不整治修饰,怎能由旧变新呢?”郑覃说:“挽救时世的弊政,首先在于求实。近来人们都不处理职事,这本来也是因为天下太平,人人无事做,是安逸带来的结果。”皇帝说:“主要在于谨慎守法而已。”
郑覃清廉正直谦让俭约,和人相处不曾串通结党。任宰相时,所居住的宅第不加修饰,家中没有侍妾。他把孙女嫁给崔皋为妻,崔皋是个九品卫佐,皇帝推重他不与有权人家联姻。郑覃任侍讲时,每每以厚风俗、黜朋党向天子再三陈说,因而最终被任用为宰相。但是凡为他所憎恨的多不能容忍,世人认为太过分了,然而还是畏惧他。郑覃因有病请求免官,皇帝下诏解除太子太师之职,允许他五天到中书省一次商量政事。不久免去别的官职任尚书左仆射。武宗初年,李德裕被起用,打算引荐郑覃共同执政,郑覃坚决辞让,于是授任司空,退休,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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