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韩愈,字退之,邓州南阳人。操行坚正,鲠言无所忌。元和初,权知国子博士。改都官员外郎,迁职方员外郎。华阴令柳涧有罪,前刺史劾奏之,未报而刺史罢。涧讽百姓遮索军顿役直,后刺史恶之,按其狱,贬涧房州司马。愈过华,以为刺史阴相党,上疏治之。既御史覆问,得涧赃,再贬封溪尉。愈坐是复为博士。改比部郎中、史馆修撰,迁刑部侍郎。
翔法门寺有护国真身塔,塔内有释迦文佛指骨一节。宪宗遣使迎佛骨入禁中,三日,乃送佛祠。王公士人奔走膜拜,愈闻恶之,乃上表。表入,帝大怒,持示宰相,将抵以死。裴度、崔群曰:“愈言讦牾,罪之诚宜。然非内怀至忠,安能及此?愿少宽假。”帝曰:“愈,人臣,狂妄敢尔,固不可赦!”于是中外骇惧,虽戚里诸贵,亦为愈言,乃贬潮州刺史。
既至潮,以表哀谢。帝得表,颇感悔,欲复用之,曰:“愈前所论是大爱朕,然不当言天子事佛乃年促耳。”皇甫镈素忌愈直,即奏言:“愈终狂疏,可内移。”乃改袁州刺史。袁人以男女为隶,过期不赎,则没入之。愈至,悉计庸得赎所没,归之父母七百余人。召拜国子祭酒,转兵部侍郎。愈性明锐,不诡随。与人交,终始不少变。成就后进士,往往知名。经愈指授,皆称“韩门弟子”,愈官显,稍谢遣。其徒李翱、李汉、皇甫湜从而效之,遽不及远甚。从愈游者,若孟郊、张籍,亦皆自名于时。
(节选自《新唐书·韩愈传》,有改动)
译文:
韩愈,字退之,邓州南阳人。他操行坚定端正,言论鲠直无所顾忌。元和初年,暂时任国子博士。改任都官员外郎。升任职方员外郎。华阴令柳涧有罪,前任刺史上奏弹劾他,没有答复而刺史离职。柳涧指使百姓拦路索要军队停驻时差役的工钱,后任刺史厌恶他,审查这个案子,把柳涧贬为房州司马。韩愈路过华州,认为刺史暗中互相勾结,上疏请求处理。御史复查后,查出柳涧有贪赃罪,再次贬为封溪尉。韩愈因此受牵连重任国子博士。改任比部郎中、史馆修撰,升任刑部侍郎。 凤翔法门寺有一座护国真身塔,塔内有释迦文佛的一节指骨。宪宗派遣使者迎接佛骨到宫中,过了三天,才送回佛寺。王公士人奔走膜拜诵经,韩愈听说后很厌恶,于是上表。奏表递上去后,皇帝大怒,拿着它给宰相看,准备处以死刑。裴度、崔群说:“韩愈出言不逊,治罪确实是应该的。然而若不是心怀最大的忠诚,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希望圣上稍微宽容他。”皇帝说:“韩愈身为人臣,竟敢这样狂妄,决不能赦免。”这时候朝里朝外的人们惊骇恐惧,就是外戚权贵也为韩愈说情,于是贬为潮州刺史。 韩愈到潮州后,上表悲哀地谢罪。皇帝接到奏表,十分感动追悔,打算重新任用他,说:“韩愈以前议论的事是出于对朕的爱护,但是不应该说天子事奉佛就会寿命短促。”皇甫镈向来忌恨韩愈直率,就上奏说:“韩愈毕竟太狂妄,可以暂且酌情内移。”于是改任袁州刺史。袁州人为了借钱将儿女抵押给人作奴隶,过期无力赎回,就归债主所有。韩愈计算出全部费用赎回已经归债主所有的人,还给他们父母的有七百多人。召入朝廷拜授国子祭酒,改任兵部侍郎。韩愈天性聪明敏锐,不随波逐流。与人交往,自始至终没有一点改变。成全后辈,常常帮助他们成名。凡受过韩愈指教的人,都称“韩门弟子”,韩愈官位显达后,逐渐谢绝教授。他的门徒李翱、李汉、皇甫湜从而效法他,就远远不及他。跟韩愈交往的,如孟郊、张籍,也都有成就闻名于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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