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王忠嗣,华州郑人。父战死,忠嗣时年九岁,入见帝,伏地号泣,帝抚之曰:“此去病孤也,须壮而将之。”更赐今名,养禁中。肃宗为忠王,帝使与游。及长,雄毅寡言,有武略,上与论兵,应对蜂起,帝器之。试守代州别驾,大猾闭门自敛,不敢干法。数以轻骑出塞,忠王言于帝曰:“忠嗣敢斗,恐亡之。”由是召还。
忠嗣本负勇敢,及为将,乃能持重安边,不生事,尝曰:“吾不欲竭中国力以幸功名。”
帝方事石堡城,诏问攻取计,忠嗣奏言:“吐蕃举国守之,若屯兵坚城下,费士数万,然后可图,恐所得不雠所失,请厉兵马,待衅取之。”帝意不快。会董延光建言请下石堡,诏忠嗣分兵应接,忠嗣不得已为出军,而士无赏格,延光不悦。河西兵马使李光弼入说曰:“大夫爱惜士卒,有拒延光心,虽名受诏,实夺其谋。然大夫已付万众,而不立重赏,何以贾士勇?且大夫惜数万段赐,以启谗口,有如不捷,归罪大夫,大夫先受祸矣。”忠嗣曰:“吾固审得一城不足制敌,失之未害于国。吾忍以数万人命易一官哉!”延光过期不克,果诉忠嗣沮兵。
又安禄山城雄武,扼飞狐塞,谋乱,请忠嗣助役,因欲留其兵;忠嗣先期至,不见禄山而还。数上言禄山且乱,李林甫益恶之,阴使人诬告“忠嗣尝养宫中,云吾欲奉太子”。帝怒,贬汉阳太守,卒,年四十五。后哥舒翰引兵攻石堡,拔之,死亡略尽,如忠嗣言,故当世号为名将。
初,在朔方,至互市,辄高偿马直,诸蕃争来市,故蕃马浸少,唐军精。迄天宝末,益滋息。
赞曰:以忠嗣之才战必破攻必克策石堡之得不当所亡高马直以空虏资论禄山乱有萌可谓深谋矣然不能自免于谗卒死放地。自古忠贤,工谋于国则拙于身,多矣,可胜道哉!
(选自《新唐书》卷六十八)
译文:
王忠嗣,华州郑人。父亲战死,忠嗣这一年九岁,入宫见皇帝,伏在地上大声哭号,帝皇抚摸着他说:“这是像霍去病一样的遗孤啊,等成年后须任命为将军。”又赐给现在的名字,养在宫中。当时肃宗为忠王,皇帝让忠王与王忠嗣交往。等到年纪稍大,雄毅寡言,有武略,皇上和他谈论用兵之法,应对流畅自如,滔滔不绝,皇帝器重他。试着让他任代州别驾,豪强恶霸闭门不出,收敛行迹,不敢犯法。多次率领轻骑兵出塞,忠王对皇帝说:“忠嗣勇猛善战,恐怕会失去他。”因此召回京城。
忠嗣本来以勇敢自负,等做了将领,却能做事稳重,使边境安宁,不无事生非,曾说:“我不想倾尽中原的人力、物力来取得功名。”
皇帝正谋划夺取石堡城,下诏询问攻取之计,忠嗣上奏说:“吐蕃倾全国之力守卫石堡城,如果屯兵坚固的城池之下,耗费士卒数万人,然后才能夺取它,恐怕所得不能抵偿所失去的,请厉兵秣马,等时机成熟再夺取它。”皇帝心里不高兴。正赶上董延光上书请求攻下石堡城,下诏忠嗣分兵接应,忠嗣不得已而出兵,但士卒并没有奖励制度,延光不高兴。河西兵马使李光弼前来游说说:“大夫爱惜士卒,有抗拒延光之心,虽名义上接受诏书,实际想耽误他的计划。可是大夫已派出士卒万人,却不立重赏,凭什么鼓舞士气?况且大夫吝惜几万匹赏赐,而给奸人留下进谗言的把柄,如果不能取胜,归罪于大夫,大夫就先受祸害了。”忠嗣说:“我当然知道得一城不足以制敌,失一城对国家没有妨碍。我忍心拿几万人的性命换取一个官职吗!”延光过期没能攻克,果然向皇帝诉说忠嗣阻挠进兵。
另外安禄山在雄武筑城,扼守飞狐要塞,阴谋叛乱,请求忠嗣协助筑城,趁机想留下他的军队;忠嗣先期到达,不见禄山而返回。多次上书说安禄山将叛乱,李林甫更加嫉恨他,暗中派人诬告说“忠嗣曾养在宫中,说我想奉太子为帝”。皇帝大怒,贬忠嗣为汉阳太守,四十五岁去世。后来哥舒翰引兵攻打石堡城,占领了它,死亡将尽,像忠嗣所说,因此当世号称忠嗣为名将。
当初,在朔方郡,每到互市时,忠嗣总是把买马的价钱给的很高,众蕃人争相前来交易,因此蕃马渐渐减少,唐军战马精壮。到天宝末年,繁衍生息的更多了。
赞曰:凭忠嗣的才干,攻战必破,攻取必克,预计攻取石堡所得不能抵偿所损失的,用高价买马以便使敌人战马匮乏,断定安禄山有叛乱迹象,可说是深谋远虑了。然而不能自免于谗言,最终死在流放之地。自古忠臣贤良,精通谋划国事就拙于谋身,这样的例子多了,可以说得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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