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韩偓,字致光,京兆万年人。擢进士第,佐河中幕府。召拜左拾遗,以疾解。宰相崔胤判度支,表以自副。王溥荐为翰林学士。偓尝与胤定策诛刘季述,昭宗反正,为功臣。帝疾宦人骄横,欲尽去之。偓曰:“陛下诛季述时,余皆赦不问,今又诛之,谁不惧死?宦人忠厚可任者,假以恩幸,使自翦其党,蔑有不济。今食度支者乃八千人,虽诛六七巨魁,未见有益,适固其逆心耳。”帝前膝曰:“此一事终始属卿。”
中书舍人令狐涣任机巧,帝尝欲以当国,俄又悔曰:“涣作宰相或误国,朕当先用卿。”辞曰:“涣再世宰相,练故事,陛下业已许之。若许涣可改,许臣独不可移乎?”帝曰:“我未尝面命,亦何惮?”偓因荐御史大夫赵崇劲正雅重,可以准绳中外。帝知偓,崇门生也,叹其能让。
宰相韦贻范母丧,诏还 位,偓当草制,上言:“贻范处丧未数月,遽使视事,伤孝子心。今中书事,一相可办。陛下诚惜贻范才,俟变縗而召可也。”学士使马从皓逼偓求草,偓曰:“腕 可断,麻不可草!”从皓曰:“君求死邪?”偓曰:“吾职内署,可默默乎?”姚洎闻曰:“使我当直,亦继以死。”自是宦党怒偓甚。
帝反正,励精政事,偓处可机密,率与帝意合,欲相者三四,让不敢当。初,偓侍宴,与京兆郑元规、威远使陈班并席,辞曰:“学士不与外班接。”主席者固请乃坐全忠胤临陛宣事坐者皆去席偓不动全忠怒偓薄己悻然出。全忠见帝,斥偓罪,帝数顾胤,胤不为解。全忠至中书,欲召偓杀之。郑元规曰:“偓位侍郎、学士承旨,公无遽。”全忠乃止,贬濮州司马。帝执其手流涕曰:“我左右无人矣。”天祐二年,复召为学士,还故官。偓不敢入朝,挈其族南依王审知而卒。
(选自《新唐书·韩偓传》)
译文:
韩偓字致光,是京兆万 年人。考中进士科,在河中节度使幕府里任职。召入朝拜授为左拾遗,因患病而去职。宰相崔胤掌管度支,上表朝廷让韩偓担任自己的副手。王溥举荐他做翰林学 士。韩偓曾与崔胤定计诛杀了刘季述,昭宗复位之事,他是功臣。皇帝痛恨宦官骄横跋扈,打算将他们全部铲除,韩偓说:“陛下诛杀刘季述时,对其余的人不予追 究,如今又要处死他们,谁不害怕被杀?对忠诚老实可以重用的宦官,加以恩宠,让他们自己去剪除同党,这个办法绝不会失败。如今宦官依赖度支供给的人有八 千,虽然杀掉六七个为首的,不见得会有什么好处,正好坚定了这些人的反叛之心。”皇帝向前移膝道:“这件事就完全托付给你了。”
中书舍人令狐涣玩弄机 巧,皇帝曾准备让他执政,不久又反悔说:“令狐涣做宰相可能会误国,朕要先用你。”韩偓辞让道:“令狐涣世代为相,通晓熟悉朝廷的旧例,陛下已经答应了 他。假如对令狐涣的允诺可以更改,为什么对臣的允诺偏偏不可更改呢?”皇帝说:“我并没有当面任命,这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韩偓乘机举荐御史大夫赵崇说他 刚正稳重,可以统领朝廷内外。皇帝知道韩偓是赵崇的门生,感叹他能够谦让。
宰相韦贻范为母亲服 丧,皇帝准备下诏让他复职,应当由韩偓草拟诏书,韩偓进言道:“韦贻范守丧还没几个月,突然就会伤孝了之心。如今中书省的事务,有一位宰相就能办理。陛下 如果确实爱惜韦贻范的才能,等到脱去丧服再如入也可以。学士使马从皓强迫韩偓让他起草诏书,韩偓说:“手腕可断,诏书绝不能起草!”马从皓说:“你找死 吗?”韩偓说:“我在翰林院任职,怎能一言不发呢?”姚洎听后说道:“假使轮到我值班,也要接着去死。”从此宦官们极度痛恨韩偓。
皇帝复位以后,励精图 治,韩偓身处参预机要之位,常常与皇帝的意图相符合,皇帝三四次想要任用他做宰相,他一再辞让而不敢担当。当初,韩偓在陪侍天子的宴席时,与京兆尹郑元 规、威远使陈班同坐一席,他推辞说:“翰林学士不能与朝官接触。”主持宴席的人一再请求他,他才入席。朱全忠、崔胤到陛前宣布事情,在座的人都离开了自己 的坐席,韩偓安坐不动,朱全忠恼怒韩偓蔑视自己,忿然而去。朱全忠觐见皇帝时,指斥韩偓的罪状,皇帝多次用目光示意崔胤,崔胤不作解释。朱全忠来到中书 省,打算将韩偓召来杀掉,郑元规说:“韩偓位居侍郎、翰林学士承旨,你不要太急于行动。”朱全忠这才作罢,韩偓被贬为濮州司马。皇帝握着他的手流泪说道: “我的身边没有人了。”天祐二年,重新召入朝任翰林学士,官复原职。韩偓不敢入朝,带着家人南下投靠了王审知,后来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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