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长孙皇后性仁孝俭素,好读书,常与上从容商略古事,因而献替,裨益弘多。上或以非罪谴怒宫人,后亦阳怒,请自推鞫,因命囚系,俟上怒息,徐为申理,由是宫壶之中,刑无枉滥。豫章公主早丧其母,后收养之,慈爱逾于所生。妃嫔以下有疾,后亲抚视,辍己之药膳以资之,宫中无不爱戴。训诸子,常以谦俭为先,太子乳母遂安夫人尝白后,以东宫器用少,请奏益之。后不许,曰:“为太子,患在德不立,名不扬,何患无器用邪!”上得疾,累年不愈,后侍奉,昼夜不离侧。常系毒药于衣带,曰:“若有不讳,义不独生。”后素有气疾前年从上亲九成宫柴绍等中夕告变上擐甲出阁问状后扶疾以从左右止之后曰上既震惊吾何心自安由是疾遂甚。太子言于后曰:“医药备尽而疾不瘳,请奏赦罪人及度人人道,庶获冥福。”后曰:“死生有命,非智力所移。若为善有福,则吾不为恶;如其不然,妄求何益!赦者国之大事,不可数下。道、释异端之教,蠹国病民,皆上素所不为,奈何以吾一妇人使上为所不为乎?必行汝言,吾不如速死!”及疾笃,与上诀。时房玄龄以谴归第,后言于帝曰:“玄龄事陛下久,小心慎密,奇谋秘计,未尝宣泄,苟无大故,愿勿弃之。妾生无益于人,不可以死害人,愿勿以丘垄劳费天下,但因山为坟,器用瓦木而已。”因取衣中毒药以示上曰:“妾于陛下不豫之日,誓以死从乘舆,不能当吕后之地耳。”己卯,崩于立政殿。后尝采自古妇人得失事为《女则》三十卷。及崩,宫司并《女则》奏之,上览之悲恸,以示近臣曰:“皇后此书,足以垂范百世。朕非不知天命而为无益之悲,但入宫不复闻规谏之言,失一良佐,故不能忘怀耳!”乃召房玄龄,使复其位。
(选自《通鉴纪事本末·唐记十》,有删改)
译文:
长孙皇后仁义孝敬且生活俭朴,喜欢读书,经常和唐太宗随意讨论历史,乘机劝善规过,提出很多有益的意见。有一次唐太宗无故迁怒于宫女,皇后也佯装恼怒,请求亲自讯问,于是下令将宫女捆绑起来,等到唐太宗息怒了,才慢慢地为其申辩,从此后宫之中,刑罚没有枉法恣肆。豫章公主早年丧母,皇后将她收养,慈爱胜过亲生的。自妃嫔以下有疾病的,皇后都亲自探视,并停了自己的药物饮食来供给她们,宫中人人都爱戴皇后。(她)训诫几个儿子,常常以谦虚节俭为主要话题,太子的乳母遂安夫人曾对皇后说,东宫的器物用具比较少,请求皇后奏请皇上增加一些。皇后不允许,并且说:“身为太子,忧虑的事在于德行不立,声名不扬,为什么担忧没有器物用具呢!“唐太宗身患疾病,多年没有痊愈,皇后(精心)侍候,日日夜夜没有离开身边。(皇后)经常将毒药系在衣带上,说:“皇上如有不测,我也不能一个人活下去。”皇后有多年的气喘病,前一年跟从唐太宗巡幸九成宫,柴绍等人深夜有急事禀报,唐太宗身穿甲胄走出宫门询问情况,皇后抱病紧随其后,身边的侍臣劝阻皇后,她说:“皇上已经震惊,我内心又怎么能安定下来!“因此病情便加重了。太子对皇后说:“药物都用遍了而病不见好,我请求奏明皇上大赦天下犯人并度俗人出家,应该能够得到阴间的福祉。”皇后说:“死生有命﹐并不是人的智力能转移的。如果行善积德便有福祉,那么我并没做恶事;如果不是这样,胡乱求福又有什么好处呢?大赦是国家的大事,不能多次发布。道教,佛教乃异端邪说,祸国殃民,都是皇上平素不做的事,为什么因为我一个妇道人家而让皇上去做平时不做的事呢?如果一定要照你说的去做,我还不如立刻死去!”等到病重,皇后与唐太宗诀别。当时房玄龄已受谴回家,皇后对唐太宗说:“房玄龄侍奉陛下多年,小心翼翼,做事谨慎周密﹐朝廷机密要闻不曾有一丝泄露,如果没有重大的原因,望陛下不要抛弃他。我活着的时候对别人没有用处,死后更不能对别人有害,希望陛下不要建陵墓而浪费国家财力,只要依山做坟,以瓦木为随葬器物就可以了。”于是取出衣带上的毒药示意唐太宗并说道:“我在陛下有病的日子,曾发誓以死跟定陛下到地下,不能走到吕后那样的地步。”己卯日,皇后在立政殿驾崩。长孙皇后曾经搜集自古以来妇人得失诸事编为《女则》三十卷。长孙皇后驾崩后,宫中尚仪局的司籍奏呈《女则》一书,唐太宗看后十分悲痛,向身边的大臣展示并说道:“皇后这本书,足以成为百世的典范。朕不是不知上天命数而沉溺无益的悲哀﹐只是在宫中再也听不见规谏的话了,失去了贤内助,所以不能忘怀呀!”于是征召房玄龄,让他恢复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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