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王介甫与苏子瞻初无隙,吕惠卿忌子瞻才高,辄问之。神宗欲以子瞻为同修起居注,介甫难之;又意子瞻文士不晓吏事,故用为开封府推官,以困之。子瞻益论事无讳,拟廷试策献万言书,论时政甚切,介甫滋不悦子瞻,子瞻外补官。中丞李定,介甫客也。定不服母丧,子瞻以为不孝,恶之。定以为恨劾子赡作诗谤讪子赡自知湖州下御史狱欲杀之神宗终不忍贬散官黄州安置。
移汝州,过金陵,见介甫甚欢。子瞻曰:“某欲有言于公。”介甫色动,意子瞻辨前日事也。子瞻曰:“某所言,天下事也。”介甫色定,曰:“姑言之。”子瞻曰:“大兵大狱,汉唐灭亡之兆,祖宗以仁厚治天下,正欲革此;今西方用兵,连年不解,东南数起大狱,公独无一言以救之乎?”介甫举手两指,示子瞻曰:“二事皆惠卿启之,某在外,安敢言?”子瞻曰:“固也,然在朝则言,在外则不言,事君之常礼耳;上所以待公者,非常礼,公所以事上者,岂可以常礼乎?”介甫厉声曰:“某须说!”又曰:“出在安石口,入在子瞻耳。”盖介甫尝为惠卿发其“无使上知”私书,尚畏惠卿,恐子瞻泄其言也。介甫又语子瞻曰:“人须是知‘行一不义,杀一不辜,得天下弗为’乃可!”子瞻戏曰:“今之君子,争减半年磨勘,虽杀人,亦为之!”介甫笑而不言。
(选自邵伯温《邵氏见闻录》)
译文:
王安石与苏轼当初没有矛盾,吕惠卿妒忌苏轼的才华突出,就离间他和王安石的关系。宋神宗想让苏轼参与编修起居注,王安石从中阻挠:(王安石)又估计苏轼是个文人不懂官务,因此任用他担任开封府推官,用这件事来使他困窘。苏轼谈论事情更加没有避忌,仿照殿试策问献上万言书,评论时政,认为国家十分危险,王安石对苏轼更加不高兴,(这时)苏轼(要求)外调到地方任职。中丞李定是王安石的门人。李定没有给死去的庶母服,丧,苏轼认为他不肖,讨厌他。李定因此怀恨在心,就弹劾苏轼写诗毁谤讥刺朝廷。于是苏轼从湖州知州任上被逮捕关到御史台的大狱,(李定等人)存心要杀死东坡。但神宗始终不忍心杀苏轼,后就将苏轼贬为散官,安置到黄州。
苏轼贬官到汝州,经过金陵,拜见王安石,两人见面都很高兴。苏轼说:“我有话和丞相说。”王安石脸色顿时改变,心想苏轼大概要为以前的事辩解。苏轼却说:“我所要说的是国家大事。”王安石神色平静下来,说:“姑且说说看。”苏轼接着说道:“国家有重大,军事动作,或者重大案件,这是从前汉朝、唐朝灭亡的先兆,我们宋朝(自开国以来)凭仁厚精神治理天下,就是要改变这一点。如今对西夏连年用兵,东南方也屡次发生大案,丞相难道不站出来说一句话来挽救这种局面吗?”王安石举起两只手指给苏轼看,(很无奈地)说:“这两件事都是吕惠卿挑起来的,我如今身在朝廷之外,那敢说什么呢?”苏轼说:“当然。在朝中就言无不尽,在朝外就不便多言,这是侍奉君主的常礼罢了。但如今皇上用来对待丞相的是不同平常的礼遇,那么丞相用来侍奉皇上的,难道可以用一般规矩呢?”王安石严厉地回道:“我会说!”但又加上一句:“话从我口中出去,进入在你的耳朵。”其实王安石曾经收到吕惠卿写给自己的“不要给皇上知道”的密信,心里有点顾忌吕惠卿,又担心苏轼泄漏他的话。王安石又问苏轼:“做人必须知道‘做一件不仁义的事,杀死一个无罪的人,即使能得到天下也不去做,’这才是可以的!”子瞻开玩笑说:“现在的读书人,为了减少半年的努力,就算杀人也会做!”王安石笑了笑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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