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震泽之水,蜿蜒东流为吴淞江,二百六十里入海。嘉靖壬寅,予始携吾儿来居江上,二百六十里水道之中也。江至此欲涸,萧然旷野,无辋川之景物,阳羡之山水。独自有屋数十楹,中颇弘邃,山池亦胜,足以避世。予性懒出,双扉昼闭,绿草满庭,最爱吾儿与诸弟游戏,穿走长廊之间。此余平生之乐事也。
十二月己酉,携家西去。予岁不过三四月居城中,儿从行绝少,至是去而不返。每念初八之日,相随出门,不意足迹随履而没。悲痛之极,以为大怪,无此事也。盖吾儿居此,七阅寒暑,山池草木,门阶户席之间,无处不见吾儿也。
葬在县之东南门。守冢人俞老,薄暮,见儿衣绿衣,在享堂中。吾儿其不死耶?因作思子之亭。徘徊四望,长天寥廓,极目于云烟杳霭之间,当必有一日见吾儿翩然来归者。
译文:
太湖的水,曲折地向东流到达吴淞江,再经二百六十里流入东海。明世宗嘉靖二十一年,我才带着儿子来江边住,就住在这二百六十里的水道边上。江流到这里快要干枯了,原野清寂空旷,没有像辋川那样的景物,阳羡那样的山水。我自己有数十间屋子,里面相当大、相当深,山石、水池也很好,可以避世。我天性懒得外出,就连白天两扇门也关着,庭院中长满了绿草,我最喜欢看儿子跟弟弟们玩耍,在长廊间穿行。这是我生平中的乐事啊。
十二月初八那天,我带家眷向西去外家吊丧。我每年不过三四个月住在城里,儿子很少跟我去,可是这次却一去不能再回来。每次想到初八那天,儿子跟着我出门,没想到足迹随着鞋走过就淹没了。我悲痛到极点,认为太奇怪,绝对不可能有这种事啊。因为儿子住在这里,经过了七个寒暑,在山石、池塘、草木、台阶、门户、枕席之间,没有一处看不到他的踪迹。
我把儿子葬在县的东南门。守墓的俞老,在傍晚的时候,看到儿子穿着绿衣,在祭堂里。儿子真的没有死吗?因此我造了这个“思子亭”。在亭子里徘徊四望,天空那么宽广,穷尽目力看那深远的云烟霭气,我相信总有一天会看到儿子轻快地从天上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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