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牡丹》咏牡丹诗鉴赏
罗隐
艳多烟重欲开难,红蕊当心一抹檀。
公子醉归灯下见,美人朝插镜中看。
当庭始觉春风贵,带雨方知国色寒。
日晚更将何所似,太真无力凭阑干。
晚唐罗隐的《牡丹》,对雍容华贵的牡丹花,不作惊人之语的赞美,而是通过具体可感的形象,将牡丹的意态神韵尽现笔底。
诗一开篇便描写牡丹的盛开:“艳多烟重欲开难”,牡丹盛开,花朵硕大,蕊密瓣多,艳丽无比,故曰“艳多”;当花朵盛开之时,在阳光的照射下,绒瓣盈盈,嫩蕊颤颤,粉雾腾腾,每朵花的四围都象是弥漫着一层淡淡的烟雾。此中景色,慧心的诗人是最有体会的,李白曾说过:“烟花三月下扬州”(《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的话;唐代的另一位诗人权德舆在写到牡丹花的这种景色时也说:“艳蕊鲜房次第天,含烟洗露照苍苔。”(《和李中丞慈恩寺清上人院牡丹歌》)牡丹花这种“含烟”之景正说明了它盛开的浓艳,所以罗隐在他这首诗的第一句中就着重表现了这种情景。“艳多烟重”,一个“多”加上一个“重”,十分形象地表达出了牡丹盛开的热烈。那么,盛开为何又“欲开难”呢?是不想再开了,还是想开难开呢?既是,又不是。正是因为“艳多烟重”,使牡丹难以承受,不想再开放,也难以再开放了。因为“艳多烟重”已是恰到好处,开到最热烈的时候了。不是么,你看那花心:“红蕊当心一抹檀。”盛开的牡丹花,张开重重花瓣,当心一簇细蕊带着融融红粉,散发着诱人的清香,而花蕊根部和花瓣相接的地方又呈现着一种浅赭的晕色,如同一抹檀眉卧在花心,更突出了牡丹的艳丽。后来的描写牡丹的诗人们也注意到了牡丹花的檀心,晚唐另一位诗人秦韬玉在他的《牡丹》诗中写道:“压枝金蕊香如扑,逐朵檀心巧胜裁。”清代康熙皇帝爱新觉罗·玄烨在《绿牡丹》诗中也说:“碧蕊青霞压众芳,檀心逐朵韫真香。”写到花蕊便语及檀心,这也是十分自然的。
接下第二联,诗人从欣赏者而着笔,暗写牡丹花的美丽。一是风流倜傥的公子夜晚醉酒归来,迷离中仍恋恋不忘盛开的牡丹花,借着灯光在睡前再欣赏她一遍;一是闺中美人早晨起来对着镜子小心地将牡丹花插在云鬓上,借以增加自己的美丽。醉后赏花,或是灯下赏花,是文人的趣闻雅事,白居易在《惜牡丹花二首》中说:“明朝风起应吹尽,夜惜衰红把火看。”李商隐在《花下醉》中也写道:“客散酒醒深夜后,更持红烛赏残花。”宋代苏轼更是痴情:“只恐夜深花睡去,更持红烛照红妆。”(《海棠》)而范成大则说:“欲知国色天香句,须是倚栏烧烛看。”(《与至先兄游诸园看牡丹》)看来爱花倒是诗人的共同心理。而美人,则更注重自己的容颜,当打扮自己的时候,则要选择最美的花朵。一朵牡丹花插在自己的头上,“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温庭筠《菩萨蛮》)那倒是最惬意的了。
第三联是将牡丹花放在大自然中来描写,前一句是说她在大自然中的位置,将她放在庭堂中,感觉染上花香的春风也变得可贵起来,似乎是在说,如果没有牡丹,就看不出春风的可贵;相反,经过春风的洗礼才更显得牡丹的艳丽。“国色”,原指姿容极其美丽的女子,因牡丹色极艳丽,亦称国色。刘禹锡曾说:“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赏牡丹》)中唐另一位诗人李正封也曾留下一联有名的诗:“天香夜染衣,国色朝酣酒。”(见唐李濬《松窗杂录》)来赞美牡丹花。罗隐在这两句诗中,一是说牡丹为大自然添香,一是说大自然为牡丹增色,一反一正,相附相成,极其巧妙地写出了牡丹花的美丽。
最后一联,诗人运用了一个人们熟知的典故,将牡丹花的娇艳华贵描写得淋漓尽致:“日晚更将何所似,太真无力凭栏干。”“太真”是杨贵妃做女道士时的号。这句是说,晚上的牡丹花象什么呢?就象杨贵妃娇慵无力倚在栏干上一样。杨贵妃是唐玄宗李隆基的妃子,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美人。盛唐时李白供奉翰林,曾在宫中将牡丹花和杨贵妃放在一起写了著名的《清平调词三首》,其中最后一联云:“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栏干。”从此,人们便将牡丹花同杨贵妃联系在一起,许多牡丹名种就是用她的名字而命名的。如“醉玉环”、“杨妃深醉”、“杨妃绣球”、“太真晚妆”、“醉杨妃”等。诗人在写到牡丹花时,便经常运用杨贵妃作比和用“倚阑干”形容。如唐代王贞白的《白牡丹》:“佳人澹妆罢,无语倚阑干。”温庭筠《牡丹》:“华堂客散席垂地,想凭阑干敛翠娥。”罗邺《牡丹》:“莫背阑干便相笑,与君俱受主人恩。”宋代叶顒《牡丹》:“含风笑日娇无力,恰似杨妃睡起时。”这样来写牡丹花,无形中就增强了牡丹的艳丽娇媚和雍容富贵,美人玉色,相映成趣,言在此而意在彼,无形中完成了对花的赞美。
赞美牡丹,在唐代是个热门话题,罗隐能在众多的描写牡丹诗中别具一格,自出机杼,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的。诗人费尽经营,从不同角度、不同侧面,运用多种方法,调动各种手段,充分展开描写,终于使这首《牡丹》诗达到了形神兼备的艺术境地。在语言上虽然不用艳词丽句,却能描绘出牡丹国色天香的神态姿容。这也是罗隐作诗多用口语、力求通俗的风格的具体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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