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浮云骏, 翩翩出从戎,
且凭王子怒, 复倚将军雄。
万鼓雷殷地, 千旗火生风,
日轮驻霜戈, 月魄悬雕弓。
青海阵云匝, 黑山兵气冲,
战酣太白高, 战罢旄头空。
万里不惜死, 一朝得成功,
画图麒麟阁, 入朝明光宫。
大笑向文士, 一经何足穷,
古人昧此道, 往往成老翁。
〔结束浮云骏〕结束,人马装束。浮云,骏马名。《西京杂记》载,汉文帝自代还京,有良马九匹,都是天下的骏马,其一名浮云。〔且凭王子怒〕《诗大雅·皇矣》:“王赫斯怒,爰整其旅。”说文王赫然与其群臣尽怒,于是整其军旅而出。〔月魄悬雕弓〕唐太宗《帝京篇》:“雕弓写明月。”这句说弓象月魄。魄,月未盛明的光。〔黑山〕即杀虎山,在今内蒙古自治区。〔太白〕星名。〔旄头〕星名。〔一经何足穷〕《汉书·艺文志》:“幼童而守一艺,白首而后能言。”这句说值不得守一经而穷究之。
天宝十二载(753)高适投笔从戎,到河西节度使哥舒翰幕府掌书记。哥舒翰是朔方四镇节度使王忠嗣麾下跟李光弼齐名的骁勇名将。这年,哥舒翰收复西河九曲,又立下赫赫战功。诗人以这次战争为背景,创作了这首气势豪壮的歌颂从军报国、建功立业的英雄赞歌。
诗人热情颂赞的对象就是哥舒翰这样能征善战、建功立业的唐军将领。他们身著嵌铜镶铁的战袍,乘坐浮云骏马,英俊潇洒,矫健轻疾地率军出征。他们凭借着唐天子的声威,依仗着老将军的雄风,向敌人发起了凌厉的攻势。从青海高原到黑山脚下,战鼓隆隆,声如雷霆震天动地;战旗猎猎,哗哗生风一片火红。千里疆场,战云密布暗天日,唐兵怒气冲霄汉。“日轮驻霜戈,月魄悬雕弓。”是运用典故代描绘。《淮南子·冥览训》说:“鲁阳公与韩构难,战酣,日暮,援戈而挥之,日为之反三舍。”这里借此极写将士们酣战时的撼天动地的威猛。他们挥舞锋亮若霜的戈戟,太阳都为之驻足。他们手中的雕花劲弓被拉得弯如月魄。用此典故,作夸张性的描绘,突出将士们奋力杀敌、锐不可挡、威慑敌胆的力量。“战酣太白高,战罢旄头空。”极写酣战时间之长。他们从启明星高照的凌晨一直厮杀到旄头星消失的夜晚。在这样紧张激烈的苦战中,将士们没空吃饭,无暇喝水,置生死于度外,抛疲劳于云霄。不惮出生入死,驰骋万里疆场,鏖战拚杀,终于击溃强敌,大获全胜。于是入朝参见君王,受赏明光宫,挂像麒麟阁。诗人用汉宣帝画霍光等十二功臣于麒麟阁上以表彰其功绩之典,高度赞扬将军们为国立下卓越功勋,获得了最高的荣誉。将军们建功于沙场,受封于朝廷,地位显赫,富贵荣华。他们大笑文人学士:伏案孜孜,皓首穷经,又有何用?多少古人不明这个道理,抱经穷究,辛辛苦苦,到头来,功不成,名不就,成了一介平头老翁,岂不可叹?诗的结尾,既表现了将军们志得意满的情态,也反映了当时尚武轻文的政治倾向,更表达了诗人的怀抱志趣。
高适的《塞下曲》,形为边塞诗,实为咏志诗。诗人将自己报国立功,成就功名的志向,溶和在对立功受赏的将军的赞颂之中,借歌唱他人之功而咏自己之志,构思可谓精巧。诗人在对哥舒翰这样的名将的赞颂中,明显地流露了他那艳羡之情。他“一生徒羡鱼”,执着地追求功名。二十岁入京谋仕,但一无所获。尽管他“四十犹聚萤”苦读经书,然四十九岁始得授封丘尉,谋得个“从九品”的卑微之职,过着“拜迎长官心欲碎”的辛酸日子。而四年之后,投奔哥舒翰开始军旅生涯,景况就大不相同了:入朝擢谏议大夫,出任西川节度使,刑部侍郎,直至封侯。可谓春风得意,官运亨通。“古人昧此道,往往成老翁”,不也是诗人饱尝辛酸、历经坎坷之后悟得的道理么?高适的报国之志夹杂着个人功名思想,因此,尽管这首诗写得调子高亢,气势雄豪,但其格调却是不太高的。但全诗意境开阔,场面宏大。写人写景,形象鲜明。而且巧用典故,以极省俭的笔墨,渲染出战争的紧张激烈的场面,突出了将军们的英勇威猛,显示出他的豪壮风格,闪射出艺术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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