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是眼波横①,山是眉峰聚②。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③。 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
作者友人鲍浩然回到浙东,作者深情送别,运用双关语意,写下了这首情韵隽美、风趣别致的好词。浙东在宋代是浙江东路的简称,地处浙江钱塘江、富春江以东地带,当时辖绍兴府及婺、衢、处、明、温、台六州。那儿山明水秀,那绿波流动的江水,就像佳人流盼的眼波; 那攒青拢翠的山峰,好似佳人秀美的眉黛。作者把水比成横波媚眼,把山比作凝翠眉峰,本是习用的丽语,然在句中下两个“是”字,又显得颇为凝重。“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则是紧承起笔的妙句,似乎还没有谁在送别的时候这样写过。作者是说: 人们要问行人去到哪边呢?他正在向着眉眼盈盈的地方去啊!仅仅用这一层意思,已经不同凡响; 然而作者在词句中更含而不露地表达了另一层意思。那是设想鲍浩然在离开家乡之后,闺中的妻妾,一定在成日成月地盼望他回来,她们含情流盼,愁损横波,眉蹙春山,恨盈秀黛。这些都是意中的事儿。此番他启程回乡,正如向着眉眼盈盈的心爱者那儿走去,那么词中所示的“眉眼盈盈处”,就不是普通的去处了。他所经行的一山一水,又都是情人凝情的所在。他看到那些清澈明亮的江水,宛如看到他所想念的人儿的明眸,那途程中拢青簇翠的峰峦,又竟像是所爱者聚蹙的眉峰了。作者这样写法,就使得山山水水都成为有情之物,也表现出鲍浩然那深厚的怀人之情。
下片: “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也含着双重语意,其第一层意思是: 刚刚送别了芳春,已经使我有伤春之感; 而此刻又送君行,更增添伤别之情。作者于春天送别,自然会有这两种情怀。但这是从作者自身角度来说的,而在友人方面,却要从另一层意思来看。友人回到江南,回到浙东的家乡,江南是春色美好的所在,是行人归去必经的地方。因此不仅不存在伤春恨别之情,而且很快就有家人欢聚之乐。所以作者用“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这两句叮嘱友人,正是对友人深情的祝愿。作者意思是说:倘若你到江南能赶上春天的脚步,那么就请和春天同住吧。试想鲍浩然回到家乡,家中定然会充满春意的。作者妙用了这样的好言语,也就在字里行间深蕴着盎然的春意了。作者为词,素称 “新丽处与轻狂处皆足惊人”。(王灼 《碧鸡漫志》 ) 这首 《卜算子》正是这类的词作。在语言运用方面,除双关语耐人寻味之外,更吸取了民歌的长处,上下片两处结语,纯用口语,流美俊丽,摇曳生情,更能表达隽永的情意。全词亦清新自然,故能成为传诵的名篇。作者曾以 《冠柳》名其词集,《唐宋诸贤绝妙词选》且誉为 “风流楚楚,词林之佳公子也” ,可见他的词风,是以 “风流蕴藉”而著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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