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碧云秋,烟草汀洲。远山相对一眉愁。可惜芳年桥畔柳,不系兰舟。 为问木兰舟,何处淹留?相思今夜忍登楼。楼下谁家歌水调? 明月扬州。
贺铸的词,风格多样。宋人张耒为他的词集 《东山词》作 《序》说: “方回 (贺铸的字)乐府妙绝一世,盛丽如游金、张之堂,妖冶如揽嫱、施之祛,幽素如屈、宋,悲壮如苏、李。”本篇和他的代表作 《青玉案》 “凌波不过横塘路”一样,都是如揽毛嫱、西施衣袖的艳情之作。
首二句,写送别之地的景色,渲染了迷迷蒙蒙的气氛。“秋”字,点出时令。“汀洲”,水边小洲,交待了地点。刚刚下过一场秋雨,天空飘动着碧云,小洲的草甸上盘绕着一层薄薄的烟霭。送别之处的这种景象,烘托了离愁的缠绵悱恻和多广,是景语,也是情语。“远山相对一眉愁”,在前两句氛围渲染的基础上, 用点示法直接点出了“愁”。 “远山”, 即用青黛把眉毛画成远山的样子。《西京杂记》卷二载: “(卓)文君姣好,眉色如望远山。”唐宋时女子美容,仍有此种扮饰。如: 韦庄《荷叶杯》: “一双愁黛远山眉,不忍更思惟。”这里,用部分显示整体,借描写对象的“一对远山”眉,使人可以想见其人美丽而又风流。“一眉愁”,是说那如像远山的一对眉毛上一齐聚结着愁,可见女主人公内心郁闷不乐至极。“可惜芳年桥畔柳,不系兰舟”,写愁的内容。“芳年”,指青春妙龄。情郎远去,她面临着青春虚抛,所以发出了“可惜”的叹惋。望着桥畔低垂着长条的柳树,又埋怨它不把情郎乘坐的木兰舟拴住。这种埋怨,显然不合情理。“桥畔柳”本是无知之物,自然是“不系兰舟”的。但是,作者这样写,正好表现了主人公不忍情郎离去的一片痴情。
下片首二句: “为问木兰舟,何处淹留”,是情郎离去之后,女主人公夜晚的悬念: 他坐着船在什么地方停留呢?这一悬念,充满了温柔缠绵的情意。其中,有对情郎旅途寒暖的惦念,有对预期行程的计算,有对他孤身飘泊的体贴。总之,女主人公仍然心绪不宁,思念不已。正因为如此,她又“登楼”,企图凭高望远,看着情郎的行船。一个“忍”字,写出了她竭力克制内心痛苦,沉默无言,独自登楼的情态。末二句,化用晚唐诗人杜牧《扬州》诗的诗句: “谁家唱水调,明月满扬州。” 《水调》是乐府歌曲的一种,属商调曲,内容多写离思之苦,声调最为怨切。从“楼下”不知谁家的院落里,又传来了离别的歌声,使登楼远望的女主人公倍觉痛苦。“明月扬州”,以景结情,借最能触发相思之情的“明月”,抒写了撒满整个城郭,无穷无尽的愁绪,含蓄隽永,令人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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