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帚轩剩语》简介|鉴赏
明代文言笔记小说集,共三卷,附补遗一卷,撰者明沈德符。 “敝帚轩”,是沈的室斋名。此书又名《敝帚斋丛谈》及《敝帚斋余谈》。
本书所记,大抵当时名人、朝官的异闻轶事之类,此外也有部分作品是反映世情或志异述怪的,在每一篇前都标立篇名,如“张幼于”、 “史金吾”之类即是。就作品的上述大致三种类型来看,前二者居多, 且每每达五、六百字一篇,内容比较充实,无论从故事的生动有趣抑或描写的酣畅活泼来看,在明人笔记小说中堪称上品者颇多,具有相当高的欣赏价值和认识意义。例如“金元焕”则,写的是嵩江府青浦县举人金元焕,其家人与人争斗,致伤人命,金被讼于官的遭遇。小说在情节发展到了“讼官”、 “断案”之处时,用了极省俭的白描之笔,把有关各人物的心理,刻画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
徽人(即与金家人相斗者)归而病死,其家告以人命。时郡守乃楚人石楚阳(崑玉),与金同举应天己卯乡试,年谊本不甚厚,而金以事无实,且同籍,在事必能直之,漫不为意。徽人皆狡狯善谋,反扬言太守同年,多金为之道地。石素以廉峭自矜重,遂立意坐以主使。邑令知守意,竟论金抵偿,献词上之郡, 上之兵道,俱如拟。……
起先,当丧命者“徽人”的家属告金时,金凭着与郡守“同举”以及“事无实”的有利条件,根本不把他当回事情,那趾高气扬、得意忘形的劲儿,正是“朝中有人,不怕讼官”优越心理的表现。然而,姓石的郡守是个心怀叵测的家伙, 他为了避“多金为之道地”之嫌, 求得“廉峭”的美名,竟不加审察就给这位“同年”定下了“主使”的框框。更妙的是那位具体经办的县令,他在摸准了上司的意图后,来个顺水推舟、落井下石,不分青红皂白就断金为“抵偿”,可谓为投上意,草菅人命。三个人物各自的想法,寥寥几笔就跃然纸上。这则故事的结局也妙:金元焕在被郡守、县令陷害之后,眼看欲成刀下鬼无疑,谁知他在押赴金坛之时,突出异举: “赂押解隶人,愿至(苏州)盘门宅中,与妻妾一别。隶卒初难之,
继请同往同发,始许诺偕行。甫至,即具酒肴盛馔,令一叟陪饮,而身入内室,俟天明即行。叟谐笑善饮,人人以大觥沃之沾醉。比明,呼金不应,急入其房闼,则孥累一空,囊橐如洗。陪饮叟亦无踪迹矣。……”金某金蝉脱壳,死里逃生,直把他的“同举”石某人气得半死,真乃出奇之笔。
又例如“吴人谑语”则,里面包容两个笑话故事。一个是讲明皇宪宗因患口吃,每于奏答之际,用舌吐个“是”字,就吃吃起来。此时有位名叫施纯的朝臣,密奏皇上,请他改用“照例”二字。 “上允之,玉音遂琅然。大喜,立擢侍郎,以至礼部尚书太子少保。”这个人马屁可谓拍到了刀口上,因而时人为之语曰: “用何万言书,两字作尚书!”另一个是讲一个叫顾可学的罢归之官,能炼童男童女的尿做成“秋石”以骗人。他买通显臣严嵩,让严荐其有“奇药”,帝世宗立刻“赐金帛即其家,召之至京”,食“秋石”而信“可以长生”,并觉得很“灵验”,马上提升顾为礼部尚书,加太子太保, “至命撰进士题名记”。所以吴地人说: “千场万场尿,换得一尚书。”“盖吴人呼‘尿’、‘水’二字同一音也。”这则谑语,玩笑开到了权臣、皇帝老子的头上,既是对朝政腐败的揭露,又是对“时人”心声的忠实反映,虽谑而庄。就这一点讲,撰者记录下来也是有一定胆量的。书中类似的谑语还不少,像“苏州谑语”、“嘉兴谑语”、“吴江谑语”、“无锡谑语”等等,都实采于生活,具嘲讽之意,矛头或指向昏官恶吏,或指向少年浮薄者等,具有一定的批判意义。
本书除世情、轶事小说及谑语故事之类外,还有一部分志怪、志异故事,如“人化异类”、“衣内出火”、“梦妖”、“献县盗鬼”、“术士使鬼”之类,大多荒诞不经,内容芜杂。至于象“人疴”写两性人善变幻惑人,遇男则牝,遇女则牡; “男色之靡”写西北戍卒, “贫无夜合之资,每于队伍中自相配合”之类,渲染丑态,低级庸俗,更是不足道者。然而这部分故事数量并不很多。
《敝帚轩剩语》在《钦定续通考》和《四库全书总目》之中均入小说家类。 《四库全书总目》对此书作出“杂记神怪俳谐,多事猥鄙”的评价,不很得当。行世有学海类编本、丛书集成初编本。此外,砚云乙编本、申报馆丛书续集本和槜李丛书本都题作《敝帚斋丛谈》,只一卷;又香艳丛书本题作《敝帚斋余谈节录》,也收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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