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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石录》后序原文及赏析

2020-09-16 16:11:01

  右①《金石录》三十卷者何?赵侯德父②所著书也。取上自三代③,下迄五季④,钟、鼎、甗、鬲、盘、匜、尊、敦之款识⑤, 丰碑、大碣⑥, 显人、晦士⑦之事迹,凡见于金石刻者二千卷, 皆是正讹谬⑧, 去取褒贬, 上足以合圣人之道, 下足以订史氏之失者皆载之,可谓多矣。呜呼! 自王播、元载之祸, 书画与胡椒无异⑨;长舆、元凯之病,钱癖与传癖何殊⑩。名虽不同,其惑一也。

  余建中辛巳⑾,始归赵氏。时先君做礼部员外郎⑿,丞相时作吏部侍郎⒀。侯年二十一,在太学作学生⒁。赵、李族寒,素贫俭。每朔望谒告出⒂,质衣取半千钱, 步入相国寺⒃, 市碑文、果实归,相对展玩咀嚼, 自谓葛天氏之民也(17)。后二年, 出仕宦,便有饭蔬、衣⒅,穷遐方绝域, 尽天下书文奇字之志。日就月将⒆,渐益堆积。丞相居政府,亲旧或在馆阁(20), 多有亡诗、逸史(21), 鲁壁、汲冢所未见之书(22)。遂尽力传写, 浸觉有味, 不能自已。后或见古今名人书画、三代奇器,亦复脱一市易。尝记崇宁间(23),有人持徐熙(24)《牡丹图》,求钱二十万。当时虽贵家子弟,求二十万钱, 岂易得耶?留信宿, 计无所出而还之, 夫妇相向惋怅者数日。

  后屏居乡里十年(25), 仰取俯拾(26),衣食有余,连守两郡(27), 竭其俸入以事铅椠(28)。每获一书, 即同共校勘、整集、签题。得书、画、彝(29)、鼎,亦摩玩舒卷(30),指摘疵病,夜尽一烛为率。故能纸札精致,字画完整,冠诸收书家。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 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 以中否角胜负, 为饮茶先后。中即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杯中, 反不得饮而起。甘心老是乡矣。故虽处忧患困穷, 而志不屈。

  收书既成, 归来堂起书库大橱, 簿甲乙(31), 置书册。如要讲读,即请钥上簿关出(32)。卷帙或少损污,必惩责揩完涂改, 不复向时之坦夷也(33)。是欲求适意而反取憀栗(34)。余性不耐, 始谋食去重肉,衣去重采(35),首无明珠、翡翠之饰, 室无涂金、刺绣之具, 遇书史百家,字不刓缺(36)、本不讹谬者,辄市之, 储作副本。自来家传《周易》《左氏传》,故两家者流, 文字最备。于是几案罗列枕藉(37), 意会心谋, 目往神授, 乐在声色狗马之上。

  至靖康丙午岁(38),侯宁淄川, 闻金人犯京师,四顾茫然,盈箱溢箧,且恋恋,且怅怅,知其必不为己物矣。建炎丁未春三月(39),奔太夫人丧南来,既长物不能尽载(40),乃先去书之重大印本者, 又去画之多幅者, 又去古器之无款识者, 后乃去书之监本者(41), 画之平常者,器之重大者,凡屡减去, 尚载书十五车。至东海,连舻渡淮, 又渡江,至建康。青州故第,尚锁书册什物, 用屋十余间,期明年再具舟载之。十二月,金人陷青州。凡所谓十余屋者, 已皆为灰烬矣。

  建炎戊申秋九月,侯起复知建康府。己酉春三月罢,具舟上芜湖,入姑熟, 将卜居赣水上。夏五月至池阳。被旨知湖州, 过阙上殿(42);遂驻家池阳, 独赴召。六月十三日, 始负担舍舟, 坐岸上, 葛衣岸巾(43),精神如虎, 目光烂烂射人, 望舟中告别。余意甚恶, 呼曰:“如传闻城中缓急,奈何?”戟手遥应曰: “从众。必不得已, 先去辎重,次衣被,次书册卷轴,次古器, 独所谓宗器者(44), 可自负抱,与身俱存亡, 勿忘也!”遂驰马去。途中奔驰, 冒大暑, 感疾,至行在(45),病痁。(46)七月末,书报卧病。余惊怛,念侯性素急,奈何病痁?或热必服寒药,疾可忧。遂解舟下, 一日夜行三百里。比至, 果大服柴胡、黄芩药、疟且痢, 病危在膏肓。余悲泣仓皇, 不忍问后事。八月十八日, 遂不起, 取笔作诗, 绝笔而终, 殊无分香卖屦之意(47)。

  葬毕,科无所之。朝廷已分遣六宫, 又传江当禁渡。时犹有书二万卷,金石刻二千卷,器皿、茵褥, 可待百客, 他长物称是(48)。余又大病,仅存喘息。时势日迫, 念侯有妹婿任兵部侍郎, 从卫在洪州(49),遂遣二故吏先部送行李往投之。冬十二月,金人陷洪州,遂尽委弃。所谓连舻渡江之书, 又散为云烟矣! 独余少轻小卷轴、书帖,写本李、杜、韩、柳集,《世说》、《盐铁论》(50),汉、唐石刻副本数十轴,三代鼎鼐十数事(51), 南唐写本书数箧,偶病中把玩,搬在卧内者, 岿然独存(52)。

  上江既不可往, 又虏势叵测(53), 有弟远, 任敕局删定官(54), 遂往依之。到台, 台守已遁。之剡出陆(55), 又弃衣被。走黄岩, 雇舟入海,奔行朝(56)。时驻跸(57)章安从御舟海道之温, 又之越。庚戌十二月(58),放散百官, 遂之衢。绍兴辛亥春三月(59), 复赴越,壬子, 又赴杭。

  先,侯疾亟时(60),有张飞卿学士携玉壶过视侯,便携去, 其实珉也(61)。不知何人传道,遂妄言有颁金之语(62), 或传亦有密论列者(63)。余大惶怖, 不敢言,亦不敢遂已,尽将家中所有铜器等物,欲赴外廷投进(64)。到越, 已移幸四明。不敢留家中,并写本书寄剡。后官军收叛卒,取去, 闻尽入故李将军家。所谓“岿然独存”者,无虑十去五六矣(65)!惟有书画矾墨可五六簏,更不忍置他所,常在卧榻下, 手自开阖。

  在会稽, 卜居土民钟氏舍。忽一夕,穴壁负五簏去。余悲恸不得活,立重赏收赎。后二月,邻人钟复皓出十八轴求赏,故知其资不远矣! 万计求之, 其余遂牢不可出。今知尽为吴说运史贱价得之。所谓“岿然独存”者, 乃十去其七八;所有一二残零不成部帙书册, 三数种平平书帖,犹复爱惜如护头目,何愚也耶!

  今日忽开此书,如见故人, 因忆侯在东莱静治堂,装卷初就, 芸签缥带(66),束十卷作一帙。每日晚吏散,辄校勘二卷,跋题一卷。此二千卷,有题跋者五百二卷耳。今手泽如新,而墓木已拱(67),悲夫!

  昔萧绎江陵陷没,不惜国亡,而毁裂书画(68);杨广江都倾覆, 不悲身死,而复取图书(69)。岂人性之所著,生死不能忘欤?或者天意以余菲薄,不足以享此尤物耶(70)?抑亦死者有知,犹斤斤爱惜, 不肯留人间耶?何得之艰而失之易也?呜呼!余自少陆机作赋之二年(71), 至过蘧瑗知非之两岁(72),三十四年之间,忧患得失,何其多也?然有有必有无,有聚必有散, 乃理之常。人亡弓,人得之(73), 又胡足道?所以区区记其终始者, 亦欲为后世好古博雅者之戒云。

  绍兴二年玄黓岁壮月朔甲寅, 易安室题(74)。

  (《李清照集》, 中华书局1962年版)

  注释 ①右——以上。后序附于原书卷末,故云右。②赵侯德父——侯,唐宋时以州府地方长官比拟古代诸侯。德父(fu),赵明诚字。③三代——夏、商、周三朝。④五季——五代,指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⑤“钟、鼎”句——甗 (yan),古代陶制炊具。鬲(li),古代烹饪器。匜(yi),盛水的器具。敦(dui),青铜制食器。款识,古代钟鼎器物上铸刻的文字。⑥丰碑、大碣——丰碑,大碑。碣,圆顶碑石。⑦晦士——生平事迹无从查考的人。⑧是正讹谬——订正错误。⑨“王播、元载之祸”二句——王播,疑当做王涯。《新唐书》载。王涯字广津,官至宰相兼领盐铁,为宦官仇士良所杀。“家书多与秘府侔,前世名书画,尝以厚货钩致。……至为人破垣,易取奁轴金玉,而弃其书画于道。”王播与王涯同时,官至丞相兼领盐铁,但不闻有藏书画事,也未遇祸。元载,字公辅,唐代宗时官至中书侍郎、判天下元帅行军司马。《新唐书》载,抄其家时“胡椒至八百石”。⑩“长舆、元凯之病”二句——和峤,字长舆,晋武帝时官至中书令。《晋书》“峤家产丰富,拟于王者。然性至吝,以是获讥于世。杜预以为峤有钱癖。”杜预,字元凯,西晋初年灭吴大将。著《春秋经传集解》, 自说有《左传》癖。(11)建中辛巳——宋徽宗建中靖国元年(1101),农历辛巳年。(12)“先君”句——先君,指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古时称自己去世的父亲为先君。员外郎,尚书省各部分曹办事的官员,职位次于郎中。(13)“丞相”句——丞相,指赵明诚父亲赵挺之。他于徽宗四年任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职位相当于丞相。吏部,六部之一。各部均置侍郎, 为部中副长官。(14)太学——古代国家设立的最高学府。(15)朔望谒告出——朔,农历初一。望,农历十五。谒告,谒见后告假回家。(16)相国寺——旧址在今河南开封市,北宋时为汴京著名的集市之处。(17)葛天氏之民也——葛天氏,传说中的古代帝王,比喻生活俭朴安定的远古时代。(18)饭蔬、衣綀——饭、衣,都是动词。綀,布类。指生活俭朴。(19)日就月将——语出《诗·周颂·敬之》, 日积月累。就,成。将,进。(20)馆阁——掌管图书、编修国史的官署。宋代有昭文馆、史馆、集贤院三馆和秘阁、龙图阁、天章阁等,号称馆阁。(21)亡诗、逸史——亡诗,《诗经》以外的逸诗。逸史,正史以外的史籍。(22)“鲁壁、汲冢”句——鲁壁,《汉书·艺文志》载: “武帝末,鲁共王坏孔子宅,欲以广其宫,而得古文《尚书》及《礼记》《论语》《孝经》,凡数十篇,皆古字也。”汲冢,《晋书·武帝纪》载成宁五年“汲郡人不準掘魏襄王冢,得竹简小篆古书十余万言。藏于秘府。”(23)崇宁——宋徽宗年号。(24)徐熙——五代时南唐大画家,以画花鸟著称。(25)屏居——退职闲居。公元1107年赵挺之罢相,不久卒于京师。赵明诚夫妇曾长时期移居乡里。赵氏本诸城人,移居青州。(26)仰取俯拾——持家勤俭,动有收益。(27)连守两郡——赵明诚先后做过莱州、淄州知州。(28)铅椠——指校订工作。铅,指铅粉笔,用以修改误字。椠, 书写的木板。(29)彝——古代宗庙用的祭器。(30)舒卷——把字画展开。(31)簿甲乙——分别门类编订目录,贮藏图书。(32)关出——检出。卷帙,合数卷为一帙,指书本。帙,书套。(33)坦夷——平易,不在意。(34)憀栗——不安。(35)“食去重肉”二句——节省衣食费用。(36)刓缺——残缺。(37)枕籍——纵横堆积。(38)靖康丙午——宋钦宗靖康元年(1126),农历丙午年。(37)建炎丁未——宋高宗建炎元年(1127),农历丁未年。(40)长(zhang)物——多余的东西。(41)监本——五代以来国子监所刻书曰监本,是当时通行的版本。(42)过阙上殿——上任之前,先去朝里见皇帝。阙,皇帝住的地方。(43)岸巾——戴头巾露额。显露曰岸。(44)宗器——古代宗庙的祭器和乐器。(45)行在——皇帝出行所在之地,此指建康。(46)病痁——痁(dian),疟疾。(47)分香卖屦——语出曹操《遗令》,谓不以身后事为念。(48)他长物称是——其余应用的器物也相当于此数。(49)从卫——担任侍从、警卫之职。(50)《世说》、《盐铁论》——《世说》指《世说新语》。《盐铁论》,汉桓宽著。(51)鼐(nai)——大鼎。十数事, 十余件。(52)岿然独存——岿然,高峻独立貌。此取“独存”义。(53)叵测——不可测度。(54)敕局删定官——敕局即编敕令所,属枢密院,掌管编辑诏旨、设置提举、详定官与删定官等,选派职事官兼充。(55)之剡出陆——之,动词,到嵊县。出陆,由台州出海有水陆两路。(56)行朝——即行在。(57)驻跸——皇帝出行,沿述暂住,曰驻跸。(58)庚戌——宋高宗建炎四年,农历庚戌年。(59)绍兴辛亥——宋高宗绍兴元年,农历辛亥年。(60)疾亟——病危。(61)珉——似玉的美石。(62)颁金——寄顿金银财物。颁,分与。(63)密论列——向朝廷秘密检举。论列,列陈。(64)外廷——朝廷迁流在外,婉称外廷。(65)无虑——大略。(66)芸签缥带——芸草作的书签,淡青色的带子。(67)墓木已拱——语出《左传》,坟墓上的树木已可两手合抱,谓人死已久。(68)“萧绎”句——萧绎,字世诚,梁武帝第七子,后为梁元帝,魏军破江陵,被杀。《南史·梁元帝纪》载萧绎“聚图书十余万卷尽烧之”。(69)“杨广”句——隋炀帝杨广于义宁二年在江都为宇文化及所杀。唐杜宝《大业幸江都记》载:“隋炀帝聚书至三十七卷,皆焚于广陵。”(70)尤物——珍异之物。(71)少陆机作赋之二年——指十八岁。杜甫《醉歌行》“陆机二十作《文赋》”。(72)过蘧瑗知非之两岁——指五十二岁。蘧瑗,字伯玉,春秋时卫大夫。《淮南子·原道训)“故蘧伯玉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非。”(73)人亡弓,人得之——语出《孔子家语·好生》: “楚王出游,亡弓。左右请求之。王曰: ‘止。楚王失弓,楚得之, 又何求之!”孔子闻之,惜乎其不大也。不曰‘不遗弓,人得之’而已,何必楚也! ”(74)“绍兴二年”句——洪迈《容斋随笔》认为本文为绍兴四年(1134)所作。玄黓, 《尔雅·释天》:“太岁在壬曰玄黓。”绍兴二年为壬子年。壮月,八月。易安室,作者书房名。

  赏析 赵明诚(1081—1129),宋代诸城人,字德父,历官知湖州军州事。好金石图书,仿照欧阳修《集古录》编成《金石录》一书,著录所藏三代至隋、唐五代金石拓本二千种,为目录十卷,辨证二十卷,跋五百零二篇。

  一般说来,为书籍作序,往往就书论书,但李清照这篇序文谈到《金石录》很少,只是讲述了书的卷数、取材的时代内容,称赞它“皆是正讹谬,去取褒贬,上足以合圣人之道,下足以订史氏之失者皆载之,可谓多矣。”而下面笔锋一转,“书画与胡椒无异”、“钱癖与传癖何殊”, “名虽不同,其惑一也”,就为整篇文章找到了主线。

  赵、李二人都是官宦子弟,但家境清贫,他们所从事的事业,收集钟鼎款识、赏玩书画,都必须花费大量的金钱。出于对收藏事业的执着和痴迷,平日质衣、饭蔬、衣綀,多方传写, “尽天下古文奇字之志”。饶是如此,面对着众多价值不菲的珍品仍有许多的遗憾和惆怅。在山东老家闲居时,虽然生活清苦,仍拿出收入的大部分继续从事收藏工作。对收集到的书籍、金石文物,小心翼翼、爱如性命地保存。作者“食去重肉,衣去重采,首无明珠、翡翠之饰,室无涂金、刺绣之具”,但觉得“乐在声色狗马之上”。由于有了居乡十载的收入和赵明诚两守两郡的薪俸,二人可以有较多的钱用来收藏,再加上全身心地投入, 日积月累,蔚为大观。

  平静地生活了10年之后,时局变幻惊醒了一场好梦。公元1126年,金兵南下,11月攻陷汴京,二人载书十五车南渡,但其他十余屋收藏都化成了灰烬。第二年,北宋灭亡,他们隐居绝俗的生活一去不返。这是他们收藏的第一次大损失,以后厄运又接二连三地到来。赵明诚于1129年死于赴建康途中。李清照开始了后半生独自飘泊的生活,随身携带的珍贵典籍,又经战火、官吏和窃贼的掠夺所剩无几,但“所有一二残零不成部帙书册,三数种平平书帖,犹复爱惜如护头目”,历经沧桑而痴心不改。买书藏书是全文的关键, 由少至多,虽然记事不论巨细,却颇具情致;由多变少,又写得沉痛、怅婉。这个经历是由一个“惑”字来贯穿的。脱衣质物是惑,以为“乐在声色狗马之上”是惑,辗转流浪途中仍“手自开阖”是惑, “爱惜如护头目”同样也是惑。由“惑”而生累,最典型的是赵赴建康上任,临行前嘱咐妻子的话: “必不得已,先去辎重,次衣被,次书册卷轴,次古器,独所谓宗器者,可自负抱,与身俱存亡,勿忘也。”离乱之世人人身危, “以万物为刍狗”,夫妇二人仍执守着这一份信念,可谓痴到了极点。

  收藏占去了李清照二人生命的大部分,浓缩了他们全部的情感。叙述这一段经历,也就是叙说自己的感情历程。李清照18岁嫁到赵家,志同道合,伉俪情深。青州故里的10年时光是二人最快乐的日子,共同校勘,指摘疵病,归来相对品茗,角逐胜负。夫唱妇随,雅趣融融,美满的生活达到了顶峰。紧接而来的是丧夫之痛和流离之苦,更惨痛的是收藏的日益丧失。绍兴二年,李清照已经52岁,飘泊在杭州,孑然一身,无依无助。她深情地怀念着去世的丈夫。打开赵明诚亲自编定的《金石录》,想起二人在一起度过的美好年月和自己流落江湖的苦楚。这部浸透了两个人的心血,也凝结着真挚爱情的《金石录》同他们艰难曲折的生活道路紧紧联系在一起。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写下了这篇扣人心弦的回忆录式的后序。娓娓道来,令人心驰神往,掩卷凄然。有快乐的回忆,也有痛苦的思念;有生离的伤感,也有死别的沉哀,又显示出南渡前后兵荒马乱、国破家亡的时代面貌。所以后人评论说:“叙致错综,笔墨疏秀,萧然出畦町之外”,“谓宋以后闺阁之文,此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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