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偃常卧延清之室,以画石为床,文如锦也。石体甚轻, 出郅支国。上设紫璃帐, 火齐屏风,列灵麻之烛,以紫玉为盘,如屈龙,皆用杂宝饰之。侍者于户外扇偃。偃曰: “玉石岂须扇而后凉耶?”侍者乃却扇,以手摸,方知有屏风。又以玉精为盘,贮冰于膝前。玉精与冰同洁澈。侍者谓冰之无盘,必融湿席,乃合玉盘拂之,落阶下,冰玉俱碎,偃以为乐。此玉精千涂国所贡也。武帝以此赐偃。哀、平之世,民家犹有此器,而多残破。及王莽之世,不复知其所在。
(《拾遗记》)
【赏析】这段文字记载了汉武帝弄臣董偃的两件生活小事:卧石床和玉精盘盛冰。
石头本是很重的东西,而董偃所卧石床的石体甚轻,可见其奇异; 石出郅支国,产地何止千里,可见其得来之不易; 卧石床上无须“扇而后凉”,可见其珍贵。石床如此,床周围的陈设也很讲究: 上设紫璃帐, 旁列火齐屏风。 连小小的烛盘也都是用杂宝饰之。他用于消暑的盛冰器皿玉精盘,也异常珍贵,是千涂国所贡而为汉武帝所赐。一个弄臣,日常生活就已如此奢侈豪华,王公贵族的生活也就可想而知了。
文中对火齐屏风的剔透洞亮和玉精盘的洁澈的描绘,很具特色,都不是直接加以形容,而是通过侍者的眼神、举动间接显示之: “以手摸,方知有屏风”。“谓冰之无盘……乃合玉盘拂之,落阶下”。屏风之透亮,玉精盘之洁,可供读者尽情想象,比之实写更为生动。
文中写主人公的两次动静也很有意思: 一次告诉为他扇凉的侍者: “玉石岂须扇而后凉耶?”在侍者为未见,在董偃习以为常,可见两者生活之悬殊。一次是当侍者因不识玉精盘,连同冰一起拂落在地,冰玉俱碎,而“偃以为乐”。珍贵宝器毁于一旦,他却毫不在乎,可见君主对他的骄纵。这一切,文章都是用客观的口气记载下来的,但透过文字的表面,可以窥见所寄寓的褒贬之意。
《汉书·东方朔传》附载偃事,说他先后得到武帝的姑姑陶公主及武帝的宠幸,“郡国狗马、蹴鞠、剑客,辐湊董氏”。这段文字可作正史的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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