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对贾府的“精神贿赂”
红学研究
《红楼梦》中有两人非常重要,一个是冷子兴,一个是刘姥姥。没有冷子兴,人们便不会对贾府这钟鸣鼎食之家产生兴趣,便无法巧妙地引出宁荣二府的一干人等;没有刘姥姥便不会让人细致地体会到贾家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富贵。然而,这冷子兴说的是虚,刘姥姥经的是实,是刘姥姥给了曹雪琴一个工笔描写荣府生活奢糜的绝好机会;冷子兴只是贾家
下人的一个女婿,于贾府无甚关碍,而刘姥姥则和贾家发生了联系,她从贾家获得了想要的东西,贾家的老祖宗也从贾母处讨到了从别人身上无法得到的东西,那就是刘姥姥的“精神贿赂”。
刘姥姥本和贾家连二百杆子都打不着,只因女婿王成的祖上昔日做小官时贪恋王家的权势,就和王子腾家连了宗。王成如今家世败落,躬耕田野,锅都快揭不开了。因此便有了刘姥姥献计进贾府一折。王成有男人的血性和脸面,是断不能去打秋风的,于是这重任就落在了刘姥姥身上。刘姥姥去有她的决窍:一是你既是权贵之家,就不能忘了老亲戚;二是你既是权贵人家,不缺吃穿用度,不缺声色犬马,但有一样你是缺的,那就是我刘姥姥的“精神贿赂”。
刘姥姥一进荣国府时,就懂得巴结讨好的利害,但运用得还不够老熟,直截了当,赤裸裸地献殷勤,一开口就是“你老人家拔根汗毛就比我们的腰粗”。此时的刘姥姥因初来这官宦人家,老脸还是有一些的,有了一些自尊心,就不免在讨好时偶而脸红,当凤姐问及来意,她也不愿明言讨钱之意,只对了那外孙狗儿说给风姐话听:“你爹让你干什么来的?”最后虽未很好地“精神行贿”,却也讨得五十两银子,叫着阿弥陀佛乘兴而归。二进荣国府时的刘姥姥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水平提高,不再象第一次那样扭扭怩怩,而是尽精神行贿之能事,不肯少赞了一句话,不肯少念了一句佛。偏这贾家的老祖宗,古溪之人,在史家是大小姐,十七、八岁进了贾府做少奶奶,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过,如今灯油将尽,只愿和积了古(年龄较大,有丰富的人生阅历)的人一起比一比,一起聊一聊,让她也看一看自己的一生是如何辉煌灿烂的一生。这时,出身贫贱的刘姥姥正好适合这等角色了。刘姥姥为老太太讲古,便说了那些不经之事:虽年近九旬的老奶奶,是如何吃斋念佛的,虽死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儿子,又被观音送了一个好孩子,这一夕话,正投了老太太和王夫人的好。荣府死了一个贾珠,如今又有了一个宝玉,么不也是菩萨送了来的。仅就这一次,老太太就着了刘姥姥的道儿。能有不心甘如饴的?凤姐为这姥姥横三竖四地插了一头的各色菊花,她不是不知这是丑,反而为了承欢老太太故意卖俗,道:“我虽老了,年轻时也风流,爱个花儿粉儿的,今儿索性作个老风流!”到此,老祖宗能有不心甘如饴的?以至于用饭时,刘姥姥用那大银筷子粗笨地夹鸽子蛋,头也不抬的道:“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屋里所有的人,有笑的喷了饭的,有笑的吐了茶的,有笑的肚痛的,有笑的岔了气的,老祖宗更是乐不能已,能不心甘如饴?
刘姥姥的精神行贿是成功的,她不但洽了老祖宗的心意,承认了他是个老亲家,而且得到了真正想得到的东西,一百两银子和大量的衣物果品。刘姥姥的行为,实质上就是极尽巴结讨好之能事,承人家一时之欢,得自己想得之利。这在冀中一带有一个实在不能再精彩地勾画这一俗态的语汇,美其名曰“舔屁股”。我最近看了两副漫画,一幅是某领导与部下对弈,领导的边上站满了人,而部下这里,没有一个啦啦队,凡领导下子,无论臭不臭,都有人大叫其好,无论部下的下子多么好,都有人大叫其臭。另一副是某领导在主席台上开会,有人举出个“禁止抽烟”的牌子,当领导用烟时,此君赶紧将牌子撤掉,当领导用烟毕,此君又将那牌子端了上来,如此往复,以至于散会,此君丑态,尽收人们眼底,无人不为之称绝。这些人其实和刘姥姥一样,尽自己之能事,善媚工馋,从而讨了领导的欢心,何愁自己没有好处。
我们在不能容忍刘姥姥之流时,不妨做一个设想,假如那老太太之流不需要这种精神上的贿赂呢?恐怕此时的刘姥姥秋风是打不着的了,更别说盼着让人家叫老亲家了!客观地说,是老祖宗鼓励并造就了刘姥姥的“精神贿赂”!
有人就态度鲜明地不吃刘姥姥这一套,那就是栏外的姑子妙玉,他竟将刘用过的茶碗也要扔出去,还有那不与俗同的林妹妹,她给了刘姥姥两句赞语:一句是,百兽率舞,今止得一牛;一句是,携蝗大嚼图奇妙奇绝。这两人有自己的精神品格,绝不需要能过别人的赞美来找到自己,因而值得一赞;老祖宗如果有了此等心态,是断不会让刘姥姥得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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