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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幻形为人后作为生命体是悲剧性体验?

2021-06-26 09:38:34

  浅谈《红楼梦》的悲剧性

  红学研究

  摘要:本文对文学巨著《红楼梦》的思想意蕴做了简要论述,主要从主人公贾宝玉身上所体现出的作者的人生观来分析《红楼梦》的悲剧性。本文从三个方面加以论述:一是石头幻形为人后作为生命体的悲剧性体验;二是主人公所实践的以“真”和“情”为主的理想生活方式和现实的强烈对立产生的悲剧性;三是从宗教角度来论述。宗教并没有使主人公最终解脱,他的出家只是一个无可奈何的悲剧性选择。

  关键词:《红楼梦》;悲剧性;曹雪芹;宗教;解脱

  别人笑我太痴颠,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武林豪杰墓,无花无酒锄做田。

  故事开始于无稽崖青埂峰下的一块顽石,此石“自经锻炼之后,灵性已通”本是一块孤独而宁静的石头,有着悠长永远的生活,无生命,无欲无求地躺在大自然的怀抱之中,可它偏偏有了“灵性”,“有了感觉,有了情意,有了灵魂……成了人以后便脱离了物,在大自然面前感到了疏离和孤独。这是一种灵性的孤独,情感的孤独,灵魂的孤独。”于是,这块石头再也不能忍受神界的凄清和寂寞,它要用它的灵性去感知这个世界,主动要求下凡红尘,而经历了一切生命所具有的种种欲望和痛苦。

  大凡一部永垂不朽的文学作品,必有精神境界的审美贯穿于其中。作者所表达的并不仅仅是一个个流于琐碎的故事,而有深刻的哲学意蕴在里面,让人读后对人生有着深沉的思索,并有一种诉说的冲动。李泽厚先生说过一句话:“关于《红楼梦》,人们已经说了千言万语,大概还有万语千言要说……”从中,我们看到的是入世者的悲哀和出世者的无奈。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也许所有的一切已经凝结在这四句无可奈何的悲吟中了。逝者如斯,时代已经变换,红楼的废墟已经无可找寻,然而留给我们的却是永恒的生之痛苦的体验。物质的丧失可以再次创造,可是心灵的迷失呢,只能让我们唱着悲歌感慨沧海桑田。《红楼梦》的作者以自己的亲身经历诉说了作为人的永恒悲剧。他有着过于敏感的自尊,孤傲的崇高,绝俗的超逸,怪异的性情,是这一个独特的“我”以对生活的热情关注,对生死的敏感,对生存的感伤,对真情的追寻,对生命哲理的思索,向人们诉说了心灵的焦灼。然而执着于红尘生活的芸芸众生又哪里会对自我进行思考,失落、感伤、痛苦、孤独、虚无似乎从来没有驻足于他们的心间,只因为他们是他们,曹雪芹是曹雪芹。他已将形而下的现实转为深沉的形而上的思索,他所关注的不仅是个人生活的升沉荣辱、家庭命运的兴衰变迁,而是更为阔大的宇宙和人生。

  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无法脱离周围环境而独立存在。但同时人又是独立的“这一个”,有着独特的思想意识,正是这种独特性决定了他的思维方式和性格。“性格既命运”,而独特的“这一个”也必然有了区别于别人的人生体验。鲁迅概括曹雪芹“生于荣华,终于零落,半生经历,绝似‘石头’”。石头的生活就是曹雪芹独特的人生体验和审美风格的表现,从宝玉身上可以看到作者的精神和生活影子。

  天不拘兮地不羁,心头无喜亦无悲。只因锻炼通灵后,便向人间觅是非。

  石头如果仅仅作为自然之物,它与人类社会是绝对对立的,自然代表着永恒,同时也是一种寂灭与空无。然而作为石头本身肯定是意识不到这种状态本身所凝结的哲学意义,它仅仅是个物。可是当它灵性已通,有了生命和意识的时候,它就有了思维和欲求,从此,它也就陷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从它有生命开始,它将与痛苦为伴。灵性的石头在它没有幻形入世之前,它有着仙的特质,当然感受着仙界的寂寞和孤独。作为世俗生活象征的“富贵场”与“温柔乡”对石头产生了诱惑,它觉得神不如俗,非要到滚滚红尘中走一遭,开始了它的痛苦的入世生活。在作者看来,能够永恒却空洞的神界生活是应该否定的,然而尘世生活却“瞬息间则又乐极生悲,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石头的人生空幻感无疑是曹雪芹内心的自我表现。

  顽石因无材补天,幻形入世而成为“诗礼簪缨之族”“温柔富贵之乡”的代表的贾府的掌上明珠贾宝玉,开始了他痛苦的人生体验。“天”是永恒和无限的象征,无材补天,被天抛弃后脱离永恒和无限而开始一个物质的现实的人生。一切的现实的都是有形迹可消亡、短暂的、有限的,首先他就接触了人生永远无法摆脱的生之有限的痛苦,不要说“人生代代无穷已”,作为个体生命在亘古的时光面前永远是以悲剧形态出现的。人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也注定了人生的苦难与悲剧。在永恒的宇宙面前,人永远是那样的脆弱和渺小。“当他被从繁华生活的颠峰抛向蘅门陋巷的谷底后,反而获得了冷静而又客观地回顾这段生活的条件。”目睹身边大观园中的美丽少女们“千红一窟”、“万艳同杯”的悲剧命运,他的心灵一次次地被震撼,思考着人的存在。与没有穷尽的宇宙相比,人不过是红尘匆匆一过客,就象一粒种子被风吹落,当草木枯黄时,这短短的人生就转瞬即逝了。每当他想到这些,他就只有“如青烟如梦幻,时而又如急管繁弦似的沉重哀伤和喟叹”了。牵扯他脉搏跳动的不仅仅是家族的盛衰兴亡,爱情的悲欢离合,而是从更深层次上人类悲剧的体验。具体表现在几个动人的而伤感的画面上,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埋香冢飞燕泣残红”(第二十七回)“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花落人亡两不知!”字字是血,句句悲音,一个孤标傲世的洁白灵魂的痛苦啜泣。花落残红,春归无觅,这一切让我们看到时光在弹指一挥间迅疾的流逝。这位与宝玉琴箫和谐,心音之交的知己在污浊的现实生活中感受到压抑与痛苦,散发出的凄楚哀伤的叹息,此情此景“叫人鄢得不伤悲?”看到这些不禁使宝玉陷入沉思“试想林黛玉的花颜月貌将来亦无可寻觅之时,宁不心碎肠断!既黛玉无可寻觅之时,推之于他人,如宝钗、香菱、袭人等,亦可以到无可寻觅之时。宝钗等终归于无可寻觅之时,则自己又安在呢?且自身不知何在何往,将来斯处,斯园,斯花,斯柳,又不知当属谁姓?因此,一而二,二而三,反复推求了去,真不知此时此际,如何解释这段悲伤。”(第二十八回),这就是一个被抛入世界的精神漂泊者误入世界的痛苦体验。花开花落,月圆月缺,春来春去这些自然的更替,反而能激起人们的生命意识,让人陷入“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的慨叹之中。这正是在时光、历史、宇宙沧桑变化面前的困惑和无可奈何的惆怅。(第三十九回)刘姥姥讲山野村话,当听到聪明伶俐的美丽少女病死时,宝玉“跌足叹惜”,并去凭吊。此文写尽了他的至真至性,却也有不尽的“物伤其类”的感伤情调,实际上也是他对于生命之美的枯萎和毁灭的哀悼。由花落而想起生命的消逝,对于死亡他也有着独到的思考,(第十九回)“……只求你们看着我,守着我,等我一日化成了灰——飞灰还不好,风一吹就散了的时候,你们也管不得我,我也顾不得你们了。那时凭我去,我也凭你们爱到哪里去就去了。”(第三十六回)“比如我此时若果有造化,该死于此时此地,趁你们在,我就死了,再能够你们哭我的眼泪流成了河,把我的尸骨漂起来,送到那鸦雀不到的幽僻之处,随风化了,自此再不托生为人,就是我死的得时了。”(第七十一回)“我能够和姊妹们过一日是一日,死了就完了。什么后事不后事!”对死亡的渴求中又有着对死亡的巨大恐惧,对生命的冷漠下又是一颗炽热的跳动的心,拒绝生活的同时,又有着对它深深的依恋。残酷、龌龊的现实给人的是苦难,然而宝玉却深深的爱着它。看似虚无的言语却流露出对现实中的美好事物的深深眷恋,同时还有对生命失落的悲哀。当想到《庄子》上的虚无缥缈,人生在世,难免风流云散,“不禁大哭起来”,这其中有多少对生命流逝的无奈和美的消逝的哀伤。他害怕万物消逝后的寂灭,害怕繁华背后掩藏不住的沧桑和虚无,这和黛玉的感慨是那么的一致:“人有聚就有散。聚时欢喜,到散时岂不清冷。既清冷则生感伤,所以不如不聚的好。比如那花儿开的时候叫人爱,到谢的时候便增了许多的惆怅,所以倒是不开的好。”故此,人以为欢喜时,他反以为悲痛。那宝玉的性情只愿人常聚不散,花常开不谢,虽有万物悲伤,也就没奈何了(第三十一回)。(第五十八回)宝玉病后看见一株大树,花已全落,叶稠荫翠,上面已结了豆子大小的小杏。宝玉因想到:“能病了这几天,竟把杏花辜负了!不觉得‘绿叶成阴子满枝了’!因此,仰望杏子不舍。又想起邢岫烟已择了夫婿一事,虽说男女大事,不可不行,但未免又少了一个好女儿,不过二年,便也要‘绿也成荫子满枝’了”。正如鲁迅先生所讲的“颓命方至,变故渐多,宝玉在繁华丰厚中,亦且屡于‘无常’觌面……悲凉之雾遍被华林,然呼吸领会之者,独宝玉而已。”这是多么强烈的人生无常的孤独感和时光流逝的幻灭感。

  盛筵必散,一切成空,幕落后是空空的舞台和满目的狼籍,繁华与短暂的欢乐下是掩藏不住的沧桑和空虚。“可知世上万般,‘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须是‘了’”。若生命在世上万般皆“了”时依然存在,我不知我该如何去做,去做什么?当从生活的痛苦中逃离时,却步入了空虚的深渊。《好了歌》及甄士隐的注无疑概括了“繁华中的衰败,闹热中的悲凉,辉煌中的阴冷。”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写尽了人们对功名、金钱、权势、情色的追求都是枉费心力的,这所有的一切在时间的面前是那么地微不足道,不堪一击。人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无论是金银满箱,还是儿孙满堂,却都是“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当把人生的全部意义倾注于物质生活时,就会迷失自我。当从物质中抽离再来俯瞰自己的现实生活时,就会感到满怀的空虚和绝望。当一个人从生活的苦涩中品尝到虚无与绝望的时候,他也就从真正意义上明白了生活,从心颤的痛苦中体味到生活。克尔凯郭尔曾经说过“能否体验到‘虚无’或者说能否使自身处于‘焦虑’之中是衡量人是否成为精神性的个体的标志。”而“精神”正是人区别于物之所在。当他历尽沧桑回眸一生时,对美好事物的消逝只能有种恍如一梦的感觉,因此也有了如梦方醒的悲哀与怨愤,由此也产生了人生如梦的悲剧意识。

  傲骨如君世已奇,嶙峋更见此支离。醉余奋扫如椽笔,写尽心中块垒时。

  敦城的《题芹圃画石》很好地概括了曹雪芹的人格和创作的关系。人应该诗意地、审美地、艺术地生活。《红楼梦》的两位主人公就是所有悲苦伤感不得志者的代表,他们的生活是诗化的,审美的,而现实的残缺让这种美丽变成悲剧,美得那么凄然和残酷。他们的哲学是浪漫主义的,诗意而性灵的人儿在现实生活中却是那么地悲惨。他们却依然坚持对理想人性的追求。他们宁愿远离现实生活的世界而居住在自己构筑的完美的精神世界中。正因为人世的虚无和荒谬,他们才会去创造一个理想的、完美的世界栖居在里面。“在那里面,他们可以躲避现实的残酷而只生活在诗和梦里;他们能够远离尘嚣活在自己的可能性世界中,这才是真正美学人所寻求的快乐。”“在美学的天空下,一切都是轻快、美丽、转瞬即逝的。”诗意地生活,诗化一切,尤其是诗化自己的情感。主人公的审美理想主要体现在对“真”的追求和对“情”的崇尚。

  1、对“真”的追求在一个身心倍受束缚、压抑,人格被扭曲,灵魂被掏空的毫无生气,毫无激情的社会里,主人公依然保持着对真性情的追求,毫无虚伪的真实人格是建立在自然人性基础之上的。《西江月》词曰: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他人诽谤!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寄言纨绔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贾政等所谓的道学家就是要扼杀自由的人性,使宝玉们都变成与封建阶级道德规范一致的伦理型人格,而没有鲜明的人性特征。道学家塑造出的是人类而不是个人。虽然,每个社会都会有要求个体共同遵守的伦理道德观念,或要求个体意识服从群体意识。可是当这种群体意识僵化腐朽时所出现的对这种道德体系的否定与反叛的力量必然就是积极的。在他们的眼里,宝玉叛逆与怪僻的作为自然是“古今不肖无双”。“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年轻的生命奋力从群体中挣脱,守住自我的真实性情,保全了健全的人格,因而也带着满腹的不和时宜与社会格格不入。在贾政看来,宝玉似乎没有事情是做得正确的。

  李贽在《童心说》中讲:“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若失却童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人而非真,全不复有初矣。”虽然宝玉“似傻如狂”,可在那个充斥着虚伪,人性变异的社会中,没有谁比他更正常的了,唯一能理解他给他以安慰的林黛玉却也是为社会所不容的。“俗之所爱,因而丑之;俗之所憎,因而求之;俗所疏,因而亲之;俗之所亲,因而疏之。”这就是他们独立不羁充满个性的生活,没有谁可以改变他们。尘世的生活如昙花,如幻影,当时光飞逝,所能留住的只有内心的真实,所有的物质的一切都随风而散了。在短暂的时间里,何苦为了浮名和薄利而执迷不悟,失去人生最美好的真实性情。于是,作者就让宝玉脱去理的思辩,礼的束缚,性的顾忌,赤裸裸面对活生生的、狂热的、胆怯的、敏感的、淳朴的我。宝黛生活于个人权利丧失的中国封建文化里,却能超越世俗的生活,任心而行,毫无矫饰。他们有着悲哀的情绪,对现实的一切有着清醒的认识,保持着自己的独立的个性,在对生活的冷淡下却是一颗火热的心,他们热爱生活,爱得炽热,爱得那样痛心,容不下一点的卑鄙、肮脏、丑恶、龌龊,就象眼睛中不能有一粒沙子。林黛玉对现实始终是淡漠和傲慢的,最后她泪尽而逝,她的死将对人生的美丽期盼定格为永恒。而宝玉却在意念中找寻自己所憧憬的一切,内心中保持人格的坚定和纯洁。迷津易坠,尘网难逃。在污浊的尘世能始终坚定自己的信念,这又需要很大的勇气,这也是他们美得崇高之所在。在世俗人的眼中,宝玉是一个十足的“异端”,“一个能自称和自居‘异端’的人,必是一个勇气十足的强者,当他自觉趋向于世俗所无法理解与认同的价值体系时,他得承受着传统的、现实的外在压力,得承受内心旧我、新我分裂的离心力,得承受着在喧嚣人群之中却远离人群喧嚣的无边的寂寞。”宝玉的充满个性的独立的人格和精神追求,获得了充分地舒展。而只有这样,在生命本体意义上才会有快乐。宝玉奇异的想法,怪异的行为是不正常的,因为他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与传统的大众意见是大相径庭的,然而他果真错了吗?只是因为看待世界的观点和价值观念不同而已。贾宝玉对异性,对同性,对事对物的爱是真性情的表现,他是至纯至美至善的,他的人生是性灵的,他追求一种自由的生活方式,但是这些在现实生活中得不到,只有在精神中寻求安慰,在无拘无束的逍遥游中回归于至情至美的生命本真。

  当意识到生命是个体性的,没有人能够替代时,“我”是独特的,也就是说当生命意识和自我意识觉醒时,那么人的快乐和目标就转向自我的需要,尤其是精神的需要。一个人应该自由地释放自然的天性,而不是遮掩甚至是压抑它。违背自己的情感,就丧失了真实的自我,即使他获取了全世界也是毫无价值可言的。人和人性永远是社会存在的最高价值,宝玉所处的时代绝对是一个残缺、冷酷、荒谬的时代。《红楼梦》中有一个典型的淑女,她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封建统治阶级的道德规范,她是儒家审美理想的化身。但是她快乐吗?她的内心需求与外在行为总是背道而驰的,虚伪掩盖了真,道德、教化代替了她内心的追求。作者很幽默地给她一个美称“冷香丸”,她就是薛宝钗。“冷香丸”要医治的是她从胎里带来的热毒症,这有很深的寓意。胎里带了的热,是自然的东西,而她却要这自然的热被人为的冷加以控制。李希凡讲“如果一个少女被封建教条侵蚀了灵魂,时时不忘给真情包装冷色,她就难免给人以作伪的感觉。”她为了符合世俗的道德规范,必然压制自己内心的欲望,抑制激情。在她的生活里,现实总是最重要的,自己的至情至性都是微不足道的。从贾宝玉对她的态度可以看出曹雪芹的价值取向是十分明确的,宁要灵魂的真,也不要虚伪矫饰的假。宝玉用自己的真实性情来对待这个社会,他的痴、傻、呆、狂都是当时自然的心理释放,可在“正常”的人的眼中这却有几分变态的感觉。我不知悲哀的该是宝玉,还是“正常的”芸芸众生。

  2、对“情”的崇尚

  宝玉意识到生命之独特时,尤其是当空幻的感觉侵蚀他的内心的时候,对“情”的崇尚就变为最重要的了。徐瀛在《红楼梦赞•贾宝玉赞》中说:“宝玉之情,人情也,为天地古今男女所共有之情,为天地古今男女所不能尽之情。天地古今男女所不能尽之情,而适宝玉为林黛玉心目中、意念中、谈笑中、哭泣中、幽思梦魂中、生生死死中悱恻缠绵固结莫解之情,此为天地男女之至情。……宝玉圣之情者也。”所谓“至情”、“尽情”、“圣之情者”皆是指宝玉的并非一般的男女之情,而是达到了人类之情的最高境界。正如梅新林老师所讲:贾宝玉的“情”不是男女之情,而是一种人生态度。这种以“情”至上的生活就是一种审美的、哲理的、艺术的生活。只有情感的自觉使人能体会到生存的悲剧意味。贾宝玉“不但以情待有情之人,即使是无情非情之人之物之事,亦同以此真情至情待之!”我爱世缘随分定,至诚相感作痴人。宝玉乃天下第一大“情痴”也,他似乎只有爱的欲望,而不懂爱的形式。脂砚斋说:“让天下人共来哭这个‘情’字。”宝玉是个博爱的情痴,对大观园中的美丽少女倾注满腔的柔情与体贴,看到花草树木也会触动他满怀的情思。(第三十一回)“撕扇子作千金一笑”宝玉对晴雯的一番话语:你爱砸就砸。这东西原不过是借人用的,你要这样,我爱那样,各自性情。比如那扇子,原是扇的,你要撕着玩儿也可以使得,只是别生气时拿他出气。就如杯盘,原是盛东西的,你欢喜听那一声响,就故意砸了,也是使得的,只别在气头儿那他出气——这就是爱物了。

  (第三十回)“龄官画蔷痴及局外”当宝玉看到龄管在地上画“蔷”时:他心里却想:“这女孩子一定有什么说不出的心事,才这么个样儿。外面他既是这个样儿,心里还不知怎么熬煎呢!看他的摸样儿,这么单薄,心里还哪里搁得住熬煎呢!可恨我不能替他分些过来!”

  却说伏中阴晴不定,片云可以致雨,忽然凉风过处,飒飒地落下一阵雨来。宝玉看那女孩子头上往下滴水,把衣裳登时临湿了。宝玉想到:“这是下雨了,他这个身子,如何禁得骤雨一激?”因此,禁不住便说道:“不用写了!你看身上都湿了。”

  那女孩子听说,倒唬了一跳,抬头一看,只见花外一个人叫他不用写了。一则宝玉脸面俊秀,二则花叶繁茂,上下俱被枝叶隐住,刚露着半边的脸儿,那女孩子只当也是个丫头,再不想是宝玉,因笑道:“多谢姐姐提醒了我——难道姐姐在外头有什么遮雨的?”

  一句提醒了宝玉。“哎哟”了一声,才觉得浑身冰凉,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也都湿了,说:“不好!”只得一气跑回怡红院去了,心里却说记挂着那女孩子没处避雨。

  (第三十五回)玉钏儿不小心,将汤泼在了宝玉手上。玉钏儿倒不曾烫着,……宝玉自己烫了手倒不觉得,只管问玉钏儿:“烫了哪里了?疼不疼?”玉钏儿和众人都笑了。玉钏儿道:“你自己烫了,只管问我。”宝玉听了,方觉自己烫了。

  ……那两个婆子见没人了,一行走,一行谈论。这一个笑道:“难怪有人说他们家的宝玉是相貌好,里头糊涂,中看不中吃。果然竟有些呆气!他自己烫了手,反问别人疼不疼,这不是呆了吗?”那个又笑道:“我前一回来,还听见他家里许多人说,千真万真,有些呆气。大雨淋得水鸡儿似的,他反告诉别人呢:‘下雨了,快避雨去吧。’你说可笑不可笑?时常没人在跟前,就自哭自笑的。看见燕子,就和燕子说话。河里看见了鱼,就和鱼儿说话。见了星星,月亮,他不是长吁短叹的,就是咕咕哝哝的。这就是至情至真笼罩下的可爱的宝玉,虽然这种审美理想受《西厢记》影响很大。汤显祖就肯定“情”的价值,要突破封建社会传统观念,追求人性解放。《西厢记》对宝黛心中有很大的触动,“不觉心痛神驰,眼中落泪。”用审美的眼光来审视这不完美、残缺的现实,本身就是一种悲剧性的行为,美得脆弱,美得短暂,美得可悲,美得让人心痛。他用炽热之情去拥抱这个冰冷的社会,这种追求与失落的反差必然造成他对人生的悲剧性体验。个性的舒展注定他对生命本身价值是很重视的,他崇尚的是一种真情实感的切实的人生。他所追求的这种艺术的、理想的生活方式被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让他一次次饱尝失落的痛苦,又促使他对人生进行更深刻的哲理性思考。

  粉渍脂痕污宝光,绮栊昼夜困鸳鸯。沉酣一梦终须醒,冤孽偿清好散场。沉酣一梦终须醒,可是梦醒了却无路可走。末世为宝玉的人生蒙上了浓浓的悲剧色彩,“感受到生存的两极端之间的巨大而不可解脱的张力的时候,他将要濒临‘虚无’和‘荒谬’的深渊,这时他可能有的选择一是自杀,让这深渊将其吞没;另一则是皈依‘永恒’寻找一个可以为自己提供终极意义的‘上帝’。”王国维认为《红楼梦》所展示的悲剧是“自律的也,哲学的也,宇宙的也,文学的也。”精神上的痛苦只能从心灵内部来寻找解脱。所有的一切不过是瞬间的繁华,一时的快乐,是虚、空、幻,是无价值的。宗教就成了暂时的慰藉和寄托。这块顽石怀着对滚滚红尘的热情和幻想来世间经历了一番,最后仍然回归于一种静寂,热爱人生,又找不到出路。然而,转入宗教也只不过是精神的逃亡,宗教并不能使人获得最终的解脱。人生的无可奈何尽在其中,入世与出世,理想和现实的矛盾不可调和,宝玉就是在它们的挤压中的悲苦的灵魂,他内心有着深深的灵魂被撕裂的痛苦,他的心里失衡了,在两个极端之间却找不着平衡的支点,而只有把宗教作为暂时宁静的港湾。在百无聊赖时,他通过“悟禅机”摆脱苦恼“你证我证,心证意证。是无有证,斯可云证。无可云证,是立足境。”又填了一首《寄生草》。“无我原非你,从他不解伊。肆行无碍凭来去。茫茫着甚悲愁喜,纷纷说甚亲疏密。从前碌碌却因何,到如今回头试想真无趣。”这使他骚动不安的心灵暂时地平静了下来。曹雪芹不满足于令人窒息的现实,而自己构建一个完美、平等、至善至美、充满真实性情、充满幸福与快乐的理想世界。然而他忽视了一点,只要是存在于人类社会的,就必然是复杂的,是与天性自然相对立的。“在中国古典文学作品中,也许还没有哪一个人物形象像贾宝玉那样充满着深刻而凝重的内心矛盾和痛苦。”他的悲剧是精神失落的悲剧,内心深处的痛苦、焦虑、惆怅象双丝网一样将他紧紧地缠绕,他对事情有自己独特的看法,因为与外界是格格不入的,当他摒弃了传统的人生价值观念之后,又无法找到自己的出路,这种苦闷可想而知了,于是,他哀伤、感叹,以致跌入如梦如烟的虚无之中。《飞鸟各投林》:“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冤冤相报实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欲知命短问前生,老来富贵也真侥幸。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人生如沉酣一梦,过去的如烟如梦,将来的是憧憬的幻影,而只有现在是眼前的,实在的,但却是转瞬即逝的,所有的事、物都随时间的流逝转眼成空。无可奈何之下,宝玉只有出家,但却是以一种痛苦去消解另一种痛苦,宗教的出世精神与生命意识是有着内在冲突的。“在个人意识的萌芽上抹上了浓厚的宿命论色彩;当这种以个人意识为内涵的宿命论的自由观在返回社会现实时,并没有获得宗教意义上的宁静与轻松,而只能不断的辗转反侧与真实的人生痛苦和虚幻的精神慰藉之间。”在追求理想而又找不到实现的途径,在理想幻灭而又无法对它进行合理解释的过程中,才借助“色”、“空”观念以表达自己的迷惘与失望,同时从现实的困惑中解脱出来,以求得暂时的内心宁静。历数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狂放的也好,沉郁的也好,洒脱的也好,却都是摆脱不了内心的痛苦与悲哀。台湾作家高阳所讲:“曹雪芹有名士癖,玩世逃世或许有之,出世则未必;他的‘色即是空’观念,实际上恐怕还是由沧桑之感蜕变出来的,所以并未真正看破红尘。相反地,我认为他向往于他儿时所见的繁华景象,在刻意渲染朱门绣户,锦衣玉食的生活中,求取心理上的虚幻和满足。愈向往于过去,则愈觉得现实之难以接受。因为败落得太快、太惨,在观念上旧时繁华与今日贫困两种真实的叠合,因而产生如梦似幻的感觉。这就是曹雪芹创作的心理状态。”如此看来,曹雪芹让贾宝玉的出家是多么的无可奈何,尽管皈依宗教,他内心的痛苦并未消减。这种无法真正割断情缘的自欺性出家,比之彻底了悟的出家具有更加浓厚的悲剧色彩。无论是在喧嚣的尘世还是寂灭的空门,没有解脱。这种感情的真诚与理智的自欺交错撞击,在客观上构成了《红楼梦》传导的“大无可奈何”的悲剧意蕴。《红楼梦》是人类悲剧命运的一曲无尽的挽歌。正如《〈红楼梦〉的悲剧意识与旋律美》所总结的“云空未必空”:“……欲割情难断的思想矛盾。既是那样的如痴如醉得执著于‘情’,又要强为看穿而逃遁于‘空’,成了作者思想和全书情节体系中难以解开的大结。如果说执著于情,是一种真实与忠诚的投入,那么逃遁于‘空’,就必然是一种理智的自欺,这是一种迫不得已和不自觉的自欺,也可以说是一种带着忠诚的自欺。这种感情的真诚与理智的自欺,在哲学上则反映了对世界认识中的实与虚幻的矛盾。这对矛盾,一直或隐或现纠结胶合于全书的始终,越是用诸如‘色’‘空’一类观念来进行自欺性的解脱,就越反衬出感情的执著及其无法把握命运的悲哀,而感情越是执著真诚,就越显得自欺麻醉的可悲,二者在相反相成的交织中,表达了一种‘大无可奈何’的浮沉痛苦和深层的悲剧意识。”

  参考文献:

  1、《红楼梦艺术世界》:李希凡著,文化艺术出版社,1996年10月北京第1版

  2、《红楼祭——20世纪中国一个奇特文化现象之破译》:胡邦炜著,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年12月第1版

  3、《红楼梦哲学精神》:梅新林著,学林出版社,1995年5月第1版

  4、《红楼启示录》:王蒙著,三联书店出版社,1991年5月北京第1版

  5、《走向绝望的深渊——克尔凯郭尔的美学生活境界》:王齐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1月第1版

  6、《狂狷人格》:魏崇新著,长江文艺出版社,1996年11月第

  7、《狷狂人生——金圣叹的人生哲学》:周颉著,华夏出版社,1997年9月北京第1版

  8、《〈红楼梦〉的悲剧意识与旋律美》:唐富龄著,武汉大学出版社,2000年3月第1版

  红楼人物

  金陵十二钗正册林黛玉判词)、薛宝钗判词)、贾元春判词)、贾探春判词)、史湘云判词)、妙玉判词)、贾迎春判词)、贾惜春判词)、王熙凤判词)、巧姐判词)、李纨判词)、秦可卿判词

  红楼梦曲引子枉凝眉终身误恨无常喜冤家分骨肉虚花悟乐中悲世难容聪明累留余庆晚韶华好事终飞鸟各投林

  金陵十二钗副册甄英莲香菱判词)、平儿薛宝琴尤三姐尤二姐尤氏邢岫烟李纹李绮喜鸾四姐儿傅秋芳

  金陵十二钗又副册晴雯判词)、袭人判词)、鸳鸯小红金钏紫鹃莺儿麝月司棋玉钏茜雪柳五儿

  十二贾氏贾敬贾赦贾政贾宝玉贾琏贾珍贾环贾蓉贾兰贾芸贾蔷贾芹

  十二官琪官芳官藕官蕊官药官玉官宝官龄官茄官艾官豆官葵官

  十二家人赖大焦大王善保周瑞林之孝乌进孝包勇吴贵吴新登、邓好时、王柱儿、余信

  其他人物贾母王夫人薛姨妈赵姨娘邢夫人林如海贾雨村甄士隐刘姥姥柳湘莲薛蟠贾瑞...了解更多人物,及诗词关注公众号(bcbeicha)杯茶读书,回复关键字获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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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楼梦每回主要内容及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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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要情节黛玉入府梦游太虚元妃省亲宝玉挨打宝钗扑蝶共读西厢黛玉焚稿湘云醉眠可卿之死紫鹃试玉探春理家惑馋抄园

  脂批红楼梦每回原文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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